想個萬全之策,他要把所有的孩子都保住,他答應過弘時,往後會好好待他,他不能把弘時交給俞謹那種禽獸一樣的傢伙!
可是,該怎麼辦才好呢?
這樣痛苦地掙扎著,胤禛不由輕聲問出來:“怎麼辦?弘曆,你說阿瑪現在該怎麼辦呢?”
弘曆張開小胳膊,緊緊摟著胤禛的脖頸,他忽然小聲說:“不答應。”
胤禛一愣,他鬆開弘曆,瞧瞧孩子:“不答應?不答應俞謹?”
“不答應。”弘曆又說了一遍。
胤禛顫聲道:“可他把你三哥綁了去,他要把弘時……”
“阿瑪不要把我送走。”
頭一次,聽見弘曆這麼清晰地說出一句完整而成熟的話,胤禛不禁心頭大顫!再看懷中幼子,汪著滿眶的淚水,小嘴癟著,可憐巴巴望著他,這下子,胤禛再沒一絲猶豫,他緊緊抱住弘曆,連聲道:“阿瑪不把你送走!弘曆,阿瑪決不把你交給別人!”
很久之後,胤禛才回想起斯傑潘曾經說過的話,他說,四爺,你在弘曆面前,一點防禦都提不起來,是麼?
斯傑潘說這話時,神情充滿憂慮,胤禛只覺羞愧難當,就像每個被指出“過度溺愛孩子”的父親那樣。但斯傑潘卻搖頭:“我不是為這孩子擔心,四爺,我是為你擔心,照這樣下去,未來他會以情感來勒索你,哪怕在你需要冷靜理智、需要狠下心的時候,他也會動搖你的決心,讓你做出有利於他的判斷。”
金髮的男人停了停,又搖搖頭:“您不必自責,四爺,是我們太弱了。”
“我們?”
“我們這些……普通的人類。”
如斯傑潘所言,包括弘曆成年之後,胤禛無數次看見這孩子對他用這一招,但幾乎每一次,胤禛都得中招。哪怕因此落下深深的懊悔。
然而眼前,並不是簡簡單單犧牲掉弘時,就能解決危機的,俞謹這一趟過來,他不把弘曆搶走,決不罷休。
想及此,胤禛又犯難:“可是弘曆,俞謹他……”
“劉師傅。”
胤禛一愣:“什麼?”
弘曆又說了一遍:“劉師傅。”
胤禛呆了呆:“哪個劉師傅?”
“劉邵甫。”
這名字,弘曆說得清清楚楚,胤禛卻更糊塗,劉邵甫是弘時的啟蒙老師,目前仍舊在教弘時,當然教的是四書五經。此人雖然外表邋遢,看著像個冬烘先生,但經綸滿腹,胤禛當年也是愛惜他有才,才特意請了他來給弘時開筆講學。
此刻,無緣無故的,弘曆提他做什麼?
但孩子既然提及,肯定是有緣故的,於是胤禛便命人將劉邵甫請了來。
不多時,一個衣著有幾分邋遢、辮子也有些鬆散的中年男子,被請到屋裡。
“王爺。”劉邵甫見了胤禛,慌忙請安。
人到了跟前,胤禛卻犯難了,好端端的,把人家叫過來,又想幹嘛呢?
他只有先沒話找話,問劉邵甫,最近弘時的功課情況怎麼樣,習字有無進步。
劉邵甫的回答倒還好,說孩子很用功,比以前有了些進步,只是偶爾貪玩。
胤禛微有點詫異。
最近幾個月,劉邵甫一直在和他告狀,說弘時不乖,說他被那洋篾片給挑唆壞了,天天拉那個奇怪的西洋琴,習字的功課落下一大半,說到後來簡直是氣急敗壞,痛心疾首,因為書呆子氣太重,劉邵甫告狀的時候,幾乎不顧胤禛的臉色,話裡話外的直指胤禛,認為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太放縱孩子,才導致弘時不聽話。劉邵甫的意思是,西學是“精緻淘氣”,邪門歪道,怎麼能和四書五經比?孩子怎麼能和那洋人走那麼近?再這麼下去弘時一定會變壞!
這些話,胤禛雖然聽得煩,但也沒有拿劉邵甫怎麼著,他知道此人雖然迂腐,用心卻是好的。再說,叫一個康熙年的私塾先生接受帕格尼尼,那確實太為難人了。
但是今天,是怎麼一反常態,不告狀了呢?
胤禛正琢磨著,懷裡的弘曆掙扎著要下來,於是胤禛就把孩子放在地上。弘曆笑嘻嘻的,朝著劉邵甫走過去,這時候,胤禛分明看見,劉邵甫的眼神不大對了。
他的心,微微一動!
弘曆走到劉邵甫的跟前,他高高舉著小手,似乎是想摸劉邵甫的鬍子。劉邵甫苦笑,看看胤禛:“王爺,這……”
胤禛突然明白了,他站起身,微笑道:“你就低下頭來,讓他摸一摸嘛。”
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