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最近也不知犯哪門子的邪。弄倆柳枝,和奴才們打著玩兒,說是打著玩兒吧。他還挺認真,像模像樣的還記什麼分……規矩還一套一套的。”
“那叫擊劍。”胤禛厭倦地說。“擊劍的規矩本來就很多。”
“對!擊劍!”十四阿哥點頭,“八哥教過我這個詞,但我轉眼就忘了。四哥,你說怪不怪,他還往樹上弄個竹筐,竹筐底下挖空,然後弄個球往裡扔!你說我八哥他無聊不無聊!就那破球,他能扔一早上!連蹦帶跳的往裡扔。”
胤禛默默笑起來,他幾乎能夠想象八阿哥那副樣子。
“我問他,為什麼要往裡扔球,他說,好玩兒,他就愛玩這個。我說這沒什麼難的呀,我也會。八哥就叫我扔,誰知我還真扔不了那麼準。”
“嗯,你沒練過。那個,也是要手感和技術的。”
十四阿哥索性看著他:“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好玩的?八哥最近朝也不上了,成天就玩這些個,四哥都瞧不上眼了,是吧?”
胤禛又氣又笑,心想,我扔得比他還好呢!
“要麼就玩兒球,要麼就拿柳條子和奴才們捅來捅去的,要麼就騎著馬亂竄……八哥怎麼就不知道消停呢?”
“你讓他消停下來幹什麼?”胤禛淡淡地說,“他非得多運動不可,你八哥病了。”
十四阿哥一愣:“病了?什麼病?我怎麼不知道?”
胤禛的話堵在嘴邊,愣是說不出口!
他怎麼好和十四阿哥說,八阿哥得過抑鬱症?
“還有十哥,都不知道他成天藏在那小黑屋子裡幹嘛。我上回去找他,那屋子堆滿了紙,還有炭條,還有洋人畫畫用的那筆,那碟子,紅顏色黃顏色撒了一地……”
胤禛聽著,不禁很有些傷感,十阿哥想把繪畫撿起來,但是這個可憐的畫手,連素描鉛筆都沒有。
“你十哥是個憨厚人。”他輕聲說,“別看他憨厚,他有主心骨。”
十四阿哥彷彿很詫異,一向胤禛都是極為瞧不起十阿哥的,總覺得他頑愚不可教化,提起來就是冷笑。
今天,為何轉變了態度?
“那他幹嘛讓他府裡奴才脫光了站那屋裡?”
胤禛一愣,看著他:“有這事兒?”
十四阿哥大概喝醉了,什麼事都往外吐,他說,那次他去找十阿哥,就見他府裡的一個老奴僕,幾乎是全/裸的從那屋子裡出來。
“你要說女的,年輕閨女,光著從那屋裡出來,那還有個說道……乾癟老頭子,六十多了,老不害臊的!十哥他到底想幹嘛啊?”
胤禛笑得前仰後合,他已經明白了,十阿哥大概是在畫人體素描,他沒處弄模特,乾脆讓府裡的奴僕脫光了站在他面前。
十四阿哥詫異道:“四哥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他弄個乾癟老頭,外頭都有這麼多話說,他要弄個大閨女光著站裡面,那不得把人給逼死啊?他怎麼都得顧及到人家的名節吧。”
十四阿哥困惑地看著他:“聽這意思,四哥知道我十哥在幹什麼?”
胤禛想矢口否認,但又想,這事兒也沒啥好否認的。
“他在畫畫。”胤禛說,“就是對著赤/裸的人,把他畫下來,這是西式畫法的基本功,就像唱戲的吊嗓子,非得天天練習不可:骨骼、肌肉、膚質,再加上動態平衡和肌肉膨脹,這是要學會整體思維和比較,一般的靜物沒法達到這個效果。人體是非常微妙複雜的,包括光影的作用,這裡面學問大了。”
十四阿哥更加詫異:“為什麼四哥知道這些?我十哥和你說的?”
胤禛被他這麼一問,卡住了,半晌,他才支吾道:“我這……這也是從那些洋教士們那兒聽來的。”
十四阿哥臉色微微變化,良久,他突然說:“聽著,倒像是四哥和我十哥他們更近了。”
倆人到了雍王府,十四阿哥喝酒喝得腿腳踉蹌,胤禛叫人扶著他,又讓人準備醒酒湯。誰知剛進屋,管家就報說,十阿哥送東西來。
“送的什麼?”胤禛不經意地問。
“送來一盒子熱騰騰的吃食,奴才也沒敢開啟看。”管家笑道,“怪得很,十爺說,如果王爺不在,那就把東西拿回去,說,涼了就沒法吃了——這正好,王爺回來了,也不用把東西退回去了。”
胤禛聽得愈發好奇:“東西呢?”
很快,十阿哥府上的一個奴僕端著一個盤子走上前,把上面的蓋子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