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琮瑕恩了一聲,又忽地沉吟道,“你對這雲家小女,有何看法?”
他怔了怔,旋即在心裡立刻思忖起最適合的答案來。
“兒臣對她認識不深,難以斷言。不過就那日在雲府中所見,她對於雲墨池的事很是痛心,兒臣是怕這樣的情緒或許會波及整個雲氏。”他迴避了直接的答案,只是從政治的角度去婉轉表明了自己與她親近的意圖。
奚琮瑕皺著眉點點頭,“是啊,正因為這件事竟然波及到了一族之長的性命,鸞氏佔了便宜,雲氏卻心有不甘。朕為了暫時平衡兩族的恩怨,才會把雲若之再次召入宮中。但她卻自請去了學華閣做侍書女官,也許,真的是心如死灰了吧。”
——是你衝撞了本王,還敢犟嘴?
這一個熟悉的,帶著怒氣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奚冰塵就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抬眼看去,不遠處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奚歸涯。而他怒喝的物件,是她——雲若之。
如同是那一日在尚王府中的情景重現。
腳下有一股衝動,被心裡的理智所抑制。奚冰塵用眼角掃了一眼奚琮瑕,並沒有急著上前制止。
眼看奚歸涯那要命的一掌就要打下來,雲若之卻忽然被人一把拉開了。
是奚清嶺。
“二叔,”他把她拉到了一邊,皺著眉說道,“你怎麼隨便打人?”
奚冰塵看著忽然橫亙在那兩個人中間的奚清嶺,心頭蔓延起一絲疑惑:清嶺他,是去救她的麼?
“清嶺,你要護著她,和二叔作對麼?”尚王的語氣很冷,但眼中的殺氣卻是逃不開奚清嶺的眼睛的。
“母妃說過,不能在皇爺爺的面前放肆,”他說著,一努下頷,“呶,皇爺爺不是在那裡麼?”
奚歸涯轉過頭,他的父皇那張帶著怒氣的臉就立刻跳入了視線。
“你脾氣倒是挺大。”奚琮瑕沒好氣地揶揄了他一句,“這女官又怎麼你了?”
“回陛下,是小女無心衝撞了尚王殿下,請陛下恕罪。”雲若之跪在那裡,臉上卻毫無驚恐之色,平靜地就像失去了知覺。
奚琮瑕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書,心裡便明瞭了幾分。剛要開口責備奚歸涯,宮人卻急匆匆地趕來報了信。
——尚王妃胎動了。
然而,懷孕八月早產的尚王妃,卻誕下了一個死胎。
奚歸涯將這全數的仇恨都記在了雲若之的身上。昨夜,就在昨夜,奚歸涯又見到了為雲墨池落淚的白落櫻,他終是無法壓抑住內心的嫉妒和憤怒,和她再次爆發了爭吵,其間還不小心推倒了她,但見她當時沒什麼,自己就負氣離開了一整夜,今天入宮議完事之後看到了抱著書從水廊走過的雲若之,怒從心起就有意走過去找起了她的晦氣。
卻沒想到,白落櫻在府中已經因為一陣陣突發的難以言說的痛苦陷入了早產的危險之中。
這本該是一位小世子,或許會和他的父親一樣成為一個驍勇善戰的勇將,只是,他並沒有睜開眼睛的機會了。
奚歸涯看著虛弱的白落櫻,已不知該如何面對傷心欲絕的她,也不能去找雲若之發洩這一腔怒火,因為他難以啟齒他的王妃心中還惦記著別的男人。
第二日,雲若之接到陸姮娥的命令,說是染王親自找姮娥閣要人,將她調去染王府給染王妃做侍讀女伴。
似乎是,暫時脫離了皇宮,那詭變的命運。
可是她卻又再次來到了奚冰塵的身邊。
染王妃是一個安靜的女人,她的姿容並不出色,但她大概是明白自己的身體不好,感念著染王對她的好,所以性情很溫和,也並不防備眼前這個突然到來的明麗女子。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雲若之會覺得心裡有幾分歉疚。
“你想去哪兒?”奚冰塵看見雲若之往府門的方向走去,叫住了她。
她支吾著,也許是連自己都在猶豫該不該這麼做。“小女,想去尚王府看看白姬娘娘。”
“你忘了那一日尚王對你的態度了麼?”他皺著眉,有些無奈。“你去了也幫不了她什麼,父皇早就派了御醫女官一大幫人過去了。”
雲若之心裡是有幾分清楚為什麼奚歸涯會如此仇視自己的,說到底也不過是情之一字在作怪,若是過去她一定會覺得不服氣,但現在的她卻好像有些巴不得他一掌打死自己。
見她不說話,奚冰塵有些淡淡的怒氣,“你跟我來。”
染王府的涼亭,模樣像極了白雲渡裡的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