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跨越河面的橋墩下,望著這座只有外出處理公務方可穿越的橋樑。喬納思曾經在學校旅行中,跨過這座橋去拜訪外界的社群。河界以外的地區和這裡大同小異,一樣都是平坦、井然有序的農田。沿途所見的社群也跟自己的社群差不多,只有房屋樣式跟學校的課程略有不同而已。
他很好奇:在更遠的、那些他沒去過的地方,會是什麼景緻?鄰近的社群外面有著廣大的土地,山丘是不是就坐落在那裡?有沒有他記憶中看見的那個颳著風沙、大象死亡的地方?
有一次,在他被打發走的第二天下午,他問傳授人;“是什麼讓您如此痛苦?”
傳授人沉默不語,喬納思繼續說:“首席長老一開始就告訴我,接收記憶會帶來無比的痛苦。您也跟我描述過,上一位記憶傳承人在失敗後將痛苦的記憶釋放出來。但是,我沒有受過苦,真的還沒受過苦。”喬納思笑了,“哦,您在第一天讓我感受到日曬的痛,但那並不嚴重。是什麼讓您如此痛苦?如果您轉移一點給我,也許就可以減輕您的痛苦。”
傳授人點點頭:“躺下來,”他說,“我想,時候到了,我不可能永遠保護你。你最後還是得承受一切。”
“讓我想想。”他繼續說。喬納思躺在床上,內心不由得忐忑起來。
“好吧!”過了一會兒,傳授人說,“我決定了,我們就從較熟悉的事物開始,讓我們再次回到山丘和雪橇上。”
他將雙手放在喬納思的背上。
第十四章 安撫加波
這次的記憶跟上次很像,但顯然不是先前那座山,這裡的山勢陡峭,雪也沒那麼大。
喬納思察覺到天氣更冷了。他坐在山頂上等候時,發現雪橇下面的積雪不像以前那麼厚、那麼鬆軟,而是質地堅硬,上頭覆蓋著一層淺藍色的冰。
雪橇向前移動了,喬納思開心地笑著,期待能在冰涼的空氣中開始令人屏息的滑行。
上次的山丘是雪覆大地,所以滑行順暢;這次卻是冰封大地,滑動不易。他一直往旁邊溜過去,速度越來越快。喬納思拉起繩子,想要好好控制雪橇,但是陡峭的山坡、飛快的速度,讓他的雙手無法招架,他再也沒有自由的快感了,取而代之的是狂亂失控的恐懼。
雪橇一路下滑,拐彎,最後“砰”的一聲,撞上山崖。
喬納思被震得離開雪橇,拋向半空中,雙腳扭在一起掉落下來,他聽見骨頭撞裂的聲音,臉則被尖銳的冰塊邊緣刮傷。
終於他停下來了,驚恐地躺著,一動也不能動,除了害怕,什麼都感覺不到。
接著,第一波痛苦襲來,他喘了一口氣,那痛就像有人拿一把短斧在砍他的腿,將熾熱的刀刃慢慢地劃入他的神經。在極大的痛楚中,他意識到什麼叫做“火”,感覺火焰舔舐著他破裂的骨頭和肌肉。他想要移動身體,卻做不到,痛苦越來越強烈。
他大聲尖叫,卻沒有任何回應。
他啜泣著轉過身,在冰封的雪地上嘔吐,鮮血從他臉龐上滴下,跟吐出來的東西混在一起。
“不要!”他大聲哭喊著,但是聲音被空寂的大地吞沒,隨風飄逝。
突然之間,他又回到安尼斯房間,整個人蜷縮在床上,臉上沾滿了淚水。
現在終於可以移動了,他將身體前後伸展,深深吸了一口氣,藉以釋放記憶所帶來的痛苦。
他坐起來,望著自己好端端的腿,那痛徹心扉的切割感已經遠離,但是腿上、臉上依然十分刺痛。
“我可以吃一片止痛藥嗎?求求你!”平常止痛藥隨時可得,無論是身體瘀青或受傷、手指壓傷、胃痛,或從腳踏車上摔下來,擦破膝蓋,都可以拿到一罐麻醉軟膏或一片藥;比較嚴重的,甚至可以馬上打一針,把人及時從痛苦中解救出來。
但是傳授人說不行,他的眼睛望向遠方。
那天傍晚,喬納思推著腳踏車,瘸著腳走回家。相比之下,曬傷的痛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也不會停留在身上。但是這次的疼痛一直持續著。
它不像剛撞上山崖時那般難以忍受,喬納思試著勇敢一點,他記得首席長老曾經稱讚他很勇敢。
“喬納思,你怎麼了?”晚餐時,爸爸問他,“今天晚上你好安靜。你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吃藥?”
喬納思牢記規則,跟訓練有關的傷害通通不準服藥,也不能跟別人談論他的訓練過程。
到了“分享時間”,他推說自己累了,因為學校的功課非常繁重。
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