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4部分

“混合隱喻,”我說,“你寫書時得多注意。”

他瞪了我一眼,然後轉開視線。

“你怎麼會知道?”他用威脅的單調聲音說。但我並不在乎,他嚇不住我,因為我已經嚇得屁滾尿流。

“透過我們投機分子的網路。”我說,“你大概想守住受害者,只准你一個人利用。”

我沒有看見他的拳頭。估計是因為我沒料到。我的右眼突然冒出金星,我倒向左側,腦袋撞在車窗上。我轉過頭去,湯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雙手擺在大腿上。前面的兩位探員也無動於衷。就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除了我的臉痛得要命。坐在他左邊算我運氣好。他用同樣單調的聲音面對前方說:“你要是像我這樣看了二十年的血腥場面,抓住了這麼多兇手,也可以考慮靠這個掙點錢。”

“好吧,”我說,“有道理。我收回我的話。”

“你還好吧?”他問。

“還好,有點頭疼。大概是過敏,春天嘛。”

前排的探員看著GPS,聽著無線電給出的方向,我們從正確的出口駛下高速公路。當地警方與我們會合,一輛警車開路,另一輛殿後,開著警燈領我們駛過那些街道。我們經過公共汽車站。生鏽的鞦韆。我在支離破碎的記憶裡尋找那幢屋子:露出黑斑的白色牆板,參差不齊的草坪,山茱萸。

“那兒,”我說,“右邊那幢。”

“那兒,”湯斯對司機說,“右邊那幢白色屋子。”

探員在車道停下,他的搭檔通知當地警察,警察在瑪麗家門前剎車。

“在車裡等著。”湯斯對我說。三扇車門摔上,我被關在靜悄悄的車裡,望著警察跑向主屋的大門。開門的是個大塊頭女人,穿彈力褲和粉色運動衫,我猜她是瑪麗的母親。我後來得知,她和丈夫之前度假去佛羅里達探望祖母了。回到家,女兒沒有來開門,他們並不擔心,因為這種事很尋常。她經常幾天甚至幾個星期不見蹤影,還會一段時間不和父母說話。他們注意到她的房間散發出怪味,但這也沒什麼不尋常的。

一位女警請母親返回室內,湯斯帶著調查局探員和警察跑到屋後,爬上通往車庫二樓的樓梯。我坐在後排,車窗沒有放下,草坪彷彿電視劇開場前的佈景:兩名警察把守籠罩了一層暗藍色的白色房屋,旋轉的警燈給景觀玫瑰染上異色。風吹動薄雲,搖晃山茱萸,粉色花瓣斜著飄向地面。有兩三片輕輕落在引擎蓋上,像正在融化的雪花似的貼在車窗上。

一分鐘後,兩名警察回來了,用手帕捂著嘴。一名警察在樓梯上滑了一下,他的夥伴拉住他。他的鞋跟留下一抹血跡。兩人互相攙扶著回到草坪上,一名警察跪倒在地,連連乾嘔,另一名警察摟住他的肩膀。兩名探員跟著出來,黑色風衣在背後飛揚,他們跑過草坪,拿著對講機說個不停。剃平頭的大塊頭探員停下腳步,抬起反光太陽鏡,擦掉面頰上的淚水。湯斯慢慢走下來。他開啟車門,外部世界的聲音、氣味和感覺回到車裡。

“來,”他說,“你看過另外兩個,應該也看看這個。”

我緊閉抽痛的嘴唇,不情願地下車,跟著他穿過草坪。走到一半,我聽見主屋的紗門裡傳來哀號聲。有人告訴了母親。我有一秒鐘飄了起來,像是被大浪卷得離開了地面,湯斯扭頭看我,我的臉上毫無表情,跟著他爬上樓梯。氣味難以忍受:甜腥味。嘔吐物、排洩物、變質的肉和腐敗的鮮花。來到樓梯頂層,他讓到旁邊讓我進去。我在門口猶豫片刻,湯斯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我屏住呼吸,踉蹌著踏入地獄。

還是我見過的那個房間——海報、床、廚房區、鏡子、連環殺手愛好者的照片——但所有的東西都被塗上了血液。我的視線在黯淡的光線中聚焦,我的大腦掙扎著理解湧現在眼前的畫面:床墊彷彿黑色海綿,滿是嗡嗡亂飛的蒼蠅。滲出黏液的地毯。滑溜溜的牆壁。床的正中央躺著的屍體就像曼陀羅。

我劇烈喘息,深深吸氣,但立刻意識到了錯誤。有毒的空氣湧入身體,黑色的惡意充滿大腦,血紅色的牆壁開始旋轉。視野變暗,我在驚恐中逃向房門,如果在房間裡失去知覺,哪怕只是一秒鐘,我就永遠也無法逃離。湯斯在我昏倒前抓住了我。

42

警方扣留了我八個小時。三起兇案跨越州界,所以湯斯探員有權指揮,但各個地區的警察也得到許可向我問話:布魯克林的布隆卓維奇警探,曼哈頓二人組,還有一個新澤西的亞裔瘦子。他們沒有碰我,警察不是那麼問話的,雖說給我一巴掌說不定能讓我說得更快。總而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