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陸嘉卻有些心神不寧,他既不喜也不擅交際,尤其是飯桌上那些有目的的假話,無原則的吹捧,簡直讓人倒盡胃口。當年之所以選擇做私募起家,也是因為只要你有本事叫錢生錢,自然不需仰人鼻息看人眼色,更別提做小伏低喝酒陪客了。對他而言,每一場飯局都是一次徒刑,更勿用說像今晚這場他本身被作為狩獵物的鴻門宴了。所以他提前交待了岑彥,八點的時候給他打電話,藉機遁走。
開席之後,各懷心事的五個人一時都沒有講話。晏修明視線緩緩掃過桌上每一張面孔,然後握住高腳酒杯,率先站了起來。
“陸阿姨,沈大哥,謝謝你們今天過來。我先乾為敬,你們隨意。”說完便一仰頭,將高腳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
陸若薷本就腿腳不便,當然也不可能給一個小輩起立,沈陸嘉倒是趕緊跟著站了起來,和晏修明碰了一下杯子之後便也抿了一大口酒。
馮青萍趁機和沈陸嘉客套:“陸嘉你少喝點,晚上還要開車,不安全。”
“一點紅酒,不打緊。”
陸若薷斜睨一眼兒子,斷定他沒有主動準備禮物,心下冷笑一聲。優雅地從手包裡拿出一個扁盒子,陸若薷推到晏修明的面前,淡笑道:“修明,我們的一點心意,開啟看看。”
裡面是一條御木本項鍊,120顆南洋珠和日本養珠串成的珠鏈,墜頭是足有五克拉的淚滴形切割鑽石,襯著深紅色的絲絨內襯,相當耀眼。
“沈太太,這個太珍貴了,我們不能收。”馮青萍已經麻利地盒上了蓋子,“我聽說在日本,御木本家的珠寶都是做母親的留給自家姑娘當嫁妝的,這個生日禮物實在太珍貴了,我們不能收。”
陸若薷卻瞅一眼晏修明空蕩蕩的手腕,依舊笑道:“不過是條項鍊罷了,有什麼大不了。修明,你該戴上那個鐲頭,你面板白,那個鐲子又是老坑玻璃種皇帝綠的,你戴在手腕上肯定好看。”
晏修明在心底嘆了一聲遺憾,眼睛卻為難地盯住沈陸嘉。
沈陸嘉自然知道那個鐲子被伍媚褪下來還給了他,他後來在顏霽那裡重買了一個價值相當的鐲子送給了晏修明,不過當下他還是感激地朝她微微撩了撩眼皮。
陸若薷只看見兒子和晏修明兩人眼睛仗打得正歡,有些狐疑,至於晏家夫妻兩人卻是雲裡霧裡。
“修明,什麼鐲子?”晏經緯坐直了身體,微微鷹鉤的鼻子山根部出現幾道豎紋,然而視線一觸及坐得過於鬆散的餐桌,一向以門風清白、家教森嚴而自矜的晏經緯肩膀卻不覺塌了下去,呔,他操心又有什麼用,反正這個家裡,各個都有主意得很,如此想來他一下子又覺得心灰意冷,便拿起酒杯,低頭只顧抿酒。
晏修明睫毛輕垂,並不言語。
沈陸嘉沒有叫別人背黑鍋的習慣,他主動看住母親,坦白道:“那個鐲子現在由我收著。”
陸若薷心中登時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又冷冷地剜了一眼兒子,寒聲道:“沈陸嘉,你幾時見過送出去的東西還有討回來的道理,更何況我送出去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拿回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不,陸阿姨,不要怨沈大哥,我是後來才知道那個翡翠鐲子是沈老太太傳下來的,我留著不合適,伍小姐留著才恰當,這才還給沈大哥了。”
她就知道和伍媚脫不開干係,陸若薷當下也不好再說什麼,桌上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馮青萍用筷子將魚眼睛夾到女兒碗裡,意有所指地說道:“你這孩子雖然有些糊塗,這麼緊要的事情也不告訴我們,但是好歹最後處理的還叫妥當,那麼重要的鐲子隨隨便便留著確實不合適。”頓了一下,她又用公筷將魚肚子放進陸若薷的碟子裡,似笑非笑道:“沈太太,你見過伍小姐沒有,唉喲,那可真真是個美人兒,連我看了都要動心。我家修明一直忙著跳舞,也不怎麼顧得上終身大事,她人又老實,接觸的環境也單純,不像社會上一些女孩子那麼吃得開。還好我一直跟老晏說,讓他幫著孩子留心留心合適的人選。沈太太,也要麻煩你們,有好的人選務必幫忙牽牽線搭搭橋。”
陸若薷哪裡不知道馮青萍是在拿喬,表示自家女兒銷路緊俏的很,犯不著倒貼你家兒子,偏偏又不好發作,還得撫平這潑辣貨的怒氣:“晏太太你說的是哪個伍小姐,我還真沒見過。陸嘉知道我不喜見外人,是不會隨便帶亂七八糟的人上門的。”
一個“外人”就給伍媚定了性,也哄得馮青萍臉色稍霽,又開始招呼大家“吃菜吃菜。”
沈陸嘉心中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