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月一心想把話語說得婉轉些,儘管她也累得有些眼睛都睜不開,說這句的時候,卻是真心。
“月嬪可是在想寡人說過的那些話?”明源帝的神情漸漸放鬆,兩個人想到一處,正是早先他所言的,要汝月替他生一個神似他的孩子,心中微微一動,眼眸中的利光統統都收了起來,只剩下溫情脈脈,“所以寡人才要帶你來見一見小公主。”
“皇上都等不及白天再來?”汝月輕聲而笑,心中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白天的話,皇上能來,帶著她卻是不便,小公主尚未滿月,她一個低品階的嬪,怕是沒有資格的。
“寡人在想,過段日子將你再晉封一次,等這攤事情過去。”明源帝伸過手來,碰了碰汝月瑩潤如玉的臉頰,“寡人希望後宮中,都太太平平的才好。”
雲琅方才從屋中出來:“回皇上的話,小公主已經餵了奶,這會兒也不哭了,皇上要是想再看一看的話——”她的視線若有似無地看了一下汝月。
汝月很是識趣:“臣妾來的路上,衣衫沾了露水,要是將寒氣帶進去總是不妥,臣妾便在外頭候著。”
這個藉口實在說得巧妙,明源帝淡淡一笑,分明是同來的兩個人,她的衣衫有露水,他的如何就沒有,卻沒有直接點破,點了點頭道:“那麼,月嬪在外候著便是。”
汝月索性走得更遠些,丹鳳宮中,她不是第一次來,走到廊下的位置,藉著星光去看天際的顏色,看到朦朧的一層淡紫,最多還有半個時辰,啟明星跳出來,天就要亮了,她想著今晚所發生的一切,一環扣著一環,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若非皇上在身邊,她甚至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暗中操控了這一切。
如果真的有人想做些不願意讓皇上知道的手段,會有什麼法子掩藏,換做是她,定然是做不到的,因為她沒有人脈,沒有助手,連個能夠百般信任的身邊人都沒有,汝月的肩膀微微一動,下意識地轉過身去看著背後,除了宮中所點的長明燈,視線在再遠些的距離,落入了混沌的盲點,什麼都看不見了,心念微動,素心的話忽然從腦海中跳了出來,柳貴妃每次見到的那個同她一模一樣的人,都在面前死於非命,這樣極端的衝擊,沒有人能夠真正應付得過來,她也不例外。
那黑暗中,隱隱似有腳步聲傳來,汝月的瞳仁一剎那聚焦成點,緊緊盯著她看不見的黑暗之中,如果這會兒走出來個同她也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會不會也發出柳貴妃那樣尖聲的驚叫。
幸好,暗中翻出一片衣角,汝月認出那是皇上的衣衫顏色,明源帝的神情已經徹底放鬆下來,嘴角柔軟地含著笑,一雙眼看起來都不像是熬了夜的,異常明亮。
“這一次真是露水沾衣了。”明源帝溫和地拂了拂汝月的肩頭,那邊有些許的水漬,“月嬪,寡人方才抱了抱小公主。”
汝月沒想到皇上還是第一次抱小公主,一怔後隨即問道:”是不是綿軟的一團,差些無從下手?”
“正是,正是。”明源帝低下頭來看著手心,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抱在懷裡的時候,輕輕的,又擔心會不小心傷到她,又忍不住想要多抱一會兒,胸口的地方始終暖暖的。”汝月繼續說著,一雙眼也彎了下來。
“月嬪如何像親眼所見,一句都不差。”明源帝真是難得露出這般詫異的神情來。
“臣妾家中有個小妹,出生的時候,臣妾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抱著妹妹,在屋中走來走去,小小軟軟的一團,恨不得叫人湊上嘴去舔一舔,看看她是不是會化了,奶娃娃身上有股香氣,只要聞到了,心裡就會安寧下來。”月嬪溫柔如水地敘述著記憶中的事情,“臣妾見皇上喜歡的樣子,不禁就說了小時候的事情,也不知臣妾所言對不對,是臣妾造次了。”
“說得很好,寡人還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還是你心思細膩,合計起來一想,確是你說的那般。”明源帝見汝月儘管在笑著,雙眼都困得快睜不開來,心下憐惜,明明他可以一個人面對的諸事,偏偏要牽帶著她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帶著汝月兜來轉去大半宿,從掌事臀到了朝露宮,又到丹鳳宮,他形容不來這樣的心境,但是他知道汝月是明白他的心思的,這些令人又累又乏的事情,乍看來,令人心生憔悴,細想下,兩個人的默契又更加增添了幾分,一個眼神,已經會意。
汝月被明源帝牽著手,站起身,明知道是送她回琉璃宮去,雙腳在偷偷打飄,耳中聽得皇上問道:“月嬪家中還有什麼人?”
“母親早故,家中只有爹爹和小妹。”汝月老老實實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