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考中探花,別說涿鹿,宣府都是鳳毛麟角。”楊慶說著,又搓了搓手,“話是二尹說的。當時,裡中老人都在。若是不合適,老人也不會提,二尹當場就會否了。”
“已經開始動工?”
楊瓚仍是擔心,總覺得這事有些突然,心裡不踏實。
“為何信中未說?”
“是族長的意思。先瞞著四郎,等建好了,再給四郎準信。”楊慶道,“四郎不必擔憂,族長特地讓人打聽過,造在祠堂前不犯忌諱。前朝,臨縣有個二甲傳臚,就在祠堂前立過功名坊。”
楊瓚點點頭,又聽楊慶道:“另有一件事,族長和三叔都惦記著,讓我問問四郎。”
“何事?”
“四郎的親事。”
“親事?”楊瓚猛的蹙眉,“可是先時來過京城的商家?”
“當然不是。”楊慶連連搖頭,“那家的閨女不好。為這事臊臉,十叔一家出門都抬不起頭。”
楊瓚不解。
“可是出了變故?”
“豈止!”楊慶道,“當初分明說好,先不過禮,也不聲張,等著除服再商議。四郎可都曉得?”
楊瓚點點頭。
當初,天子詔令各地,舉送美人入京。
這門親多是權宜之計。他本以為風頭過去,事情就能了結,莫非這裡面還有緣故?
“這是口頭約定,族裡知道的不多,我也是事情鬧起來,才聽族長說起。”
楊慶臉色變得難看,又是一捶桌子。
“要我說,當初就不該同意!那商人看著不錯,誰知心卻是黑的!更有個省事的婆娘!那閨女也是面上一套,背地裡一行,別說給四郎做妾,端茶倒水都要髒地!”
“六叔,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楊慶道,“事情說定後,那商人是不是來京城見過四郎?”
“的確到過福來樓。”楊瓚道,“留下兩隻箱子,言為表禮,並未照面。”
“那就對了!”楊慶怒道,“商人在外邊走貨,家裡的婆娘不知怎麼得到訊息,逢人便說,四郎定下家中閨女,明年就要八抬大轎娶進門,做誥命。還說家裡男人給四郎送了兩箱金銀,四郎在京城花用的都是妻家的錢財!”
楊瓚瞪大雙眼,一時之間,竟忘記如何接話。
世上竟有這樣人?
“十嬸見過那閨女,說模樣不錯,性格也好,結果卻是看走了眼!”
顯然是想到什麼,楊慶咬牙,黑紅的臉膛湧上一層厭惡。
“黑燈瞎火,被人撞見和外八道的表哥在後院鬼祟。要是知道羞恥,就該悄無聲息退了親,也好保住臉面。偏做了不承認,還要哭天抹淚,說什麼楊氏嫌棄商戶,要毀親另結官家,設套陷害!”
“都是黑了心的,自己做下腌臢事,還要帶累四郎的名聲!”
“就是!”楊崗道,“十爺爺當時就摔了柺杖,十奶奶領著幾個嬸子找上門,抓著那母女要里正做主。”
“裡中的老人都是見證,不是那家的當家男人在外,必是要浸豬籠!”
事發之時,楊氏族裡炸了鍋。
說和此事的楊材一家,因和商戶有親,被全族人戳脊梁骨。
“後來怎麼樣?”
“後來?怕事情鬧大,礙到四郎名聲,族長做主,暫且把人交給里長,關押在土地廟。誰承想,守夜的沒看住,讓那兩人跑了。那家的婆娘非說是族裡害命,撒潑要告上縣衙。”
“告了沒有?”
“沒有。”楊慶道,“裡中都曉得怎麼回事。等那家的男人回來,族裡老人就要開祠堂,把他們一家都劃出去。”
古人重名聲,尤其是長久紮根一地,族人血脈相連,一家傳出壞名聲,鬧不好就要連累全族。
先時,行商家同楊氏結親,知道的人並不多。
經過行商婆娘長舌,訊息傳遍十里八鄉。有說行商好眼力,定下好女婿,也有說好好的閨女送人做妾,爹孃實在狠心。
眾說紛紜,羨慕的仍佔多數。
沒能想到,幾月不到,就出了這樣的事。
“三哥心善,我卻瞧著那一家都是黑心!”楊慶恨聲道,“既然有什麼表兄,定親便是,何必攀扯四郎!”
捏了捏額心,楊瓚頓感頭疼。回想前番種種,愈發覺得自己大意,甚至有些孟浪。
這事當真是一團亂麻,稍有不慎,不掉進泥潭也會潑上一身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