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敢!”
在三人面前撒潑無賴,張鶴齡不在乎。但讓鄉野小民看到,他實在丟不起面子。
“順應侯爺之意,下官為何不敢。”
說到這裡,楊瓚似想起有趣之事,笑意更深。
“下官有一書童,極是心靈手巧。如他在,必能想出更好的主意。可惜啊……”
楊瓚垂下眼眸,笑容依舊溫和。落在張鶴齡眼中,卻讓他生生打了個寒顫。
張鶴齡沒有繼續罵,瞪著楊瓚,渾似在看一個瘋子。
“侯爺不罵了?”
張鶴齡繼續瞪眼。
“如果侯爺不罵了,下官有幾件小事欲向侯爺請教。”楊瓚笑笑,又走近些,蹲下身,道,“不知侯爺可能為下官解惑?”
哼了一聲,張鶴齡扭過頭。
“侯爺不出聲,下官就當侯爺答應了。”
“你……”
“侯爺,”楊瓚陡然收起笑容,掀開隨身木盒,取出明晃晃一把金尺,“此乃先皇御賜之物,代表什麼,侯爺可知?”
聽聞此言,張鶴齡陡然瞪大雙眼。
“你敢?!”
“下官敢不敢,侯爺當真想試一試?”楊瓚挑眉,金尺敲在掌心,“天子身前的劉公公,二十尺不到,便昏厥在地。侯爺強健,想必能多撐些時候。”
雲淡風輕,好似在閒話家常。
張鶴齡瞪大雙眼,喉結上下滾動。
東廠和錦衣衛不敢動他,一旦太后震怒,百官參奏,王嶽和牟斌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楊瓚則不然。
手握先皇御賜金尺,今上都要顧忌幾分。縱然事後追究,將他剝皮斷骨,千刀萬剮,也抵不過自己這頓打。
更甚者,楊瓚手下沒有輕重,將他打死……左思右想,張鶴齡額頭冒出冷汗,心底發虛,終於曉得了害怕。
囂張跋扈之人,往往更加惜命。
張氏兄弟便是真實寫照。
“侯爺想通了?”
張鶴齡不甘點頭。
楊瓚看向顧卿,得對方示意,方開口道:“敢問侯爺,侯府中可還有秘密之處,可隱藏信件等物?”
乍聽此言,張鶴齡神情微變。
“那就是有了?”
不等他回答,楊瓚又問道:“可在後廂?”
“……是。”
“與侯爺私交甚篤,常有書信金銀往來的藩王,除晉王和寧王之外,可還有他人?”
張鶴齡張開嘴,一個名字哽在嗓子眼,要吐不吐。
“侯爺,”楊瓚的聲音更加溫和,“正如侯爺先前所言,您是太后親弟,天子親舅。說一句不入耳的糙話,不識字的白丁也曉得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天子若記得我這個舅舅,怎會如此待我?!”
“侯爺慎言!”楊瓚肅然神情,“下官斗膽,說句不敬的話,天子若是不顧念親情,您連守泰陵的機會都未必有。”
“……”
“天子好,您才能好。”楊瓚頓了頓,忽然加重語氣,“不提漢唐前宋,只觀本朝,前車之鑑比比皆是。您可曾想過,幫著外人,最後會落得什麼下場?”
張鶴齡垂下頭,冷汗沾背,臉頰抖動,卻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恐懼。
話至此,楊瓚沒有繼續說。站起身,重將金尺收回木盒。
許久,壽寧侯才抬起頭,沙啞開口,道出一個名字。
“安化王朱寘鐇。”
六字出口,就像開啟水閘,張鶴齡再無隱瞞,將同安化王的來往全部道出。
原來,比起晉王和寧王,他同安化王的交情更為深厚,可追溯到繼承父爵之時。
“寧夏貧瘠,且臨草原。其常在信中言,望我在天子面前美言,許其恢復護衛,增設軍屯,並請朝廷多發軍餉兵甲。”
“只是這些?”
“每隔三月,安化王府便會遣人來京,多假以行商之名,打探京中想訊息。若人不來,多通以書信。”
楊瓚沉默不言,張鶴齡繼續道:“先帝大行之前,朝廷發五千萬鹽引,安化王有意插手。提前遣人送信,告知已透過慶雲侯府打點南京戶部,將以補殘鹽之名,奏買長蘆兩淮鹽引。書信皆藏在後廂青磚之下。”
說到這裡,張鶴齡嚥了口口水,“先時錦衣衛未能找到,今遭大火,恐多已不存。”
慶雲侯府?
楊瓚蹙眉,實在沒有半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