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寶印時,想到設宴靡費,朱厚照很是不滿。
番邦進獻方物,遵禮節朝貢,他自是樂意接見。
以朝鮮李氏為代表,三天兩頭來一趟,大事沒有,小事一籮筐,當真是煩人。甚者,住下就不走,厚著臉皮在鴻臚寺混吃混喝。
臨走之前,更要厚皮老臉請賞。
朱厚照對自己人大方,對外人卻不一樣。又有楊瓚敲邊鼓,對這些番邦使臣更是看不上。
送來三瓜兩棗,大米都能按粒數,請賞卻是半點不客氣,金銀綢緞、珍珠美玉,什麼值錢要什麼。
明擺著佔便宜,當朕是傻子?
相比之下,朵顏三衛偶爾起刺,到底實在。不賞綾羅綢緞,也沒有涎臉涎皮討要。
沒有金銀寶鈔也沒關係,能賞幾口鐵鍋,回到部落也能交代。
此非杜撰。
弘治十八年,泰寧衛使者進京,上書請賞,白紙黑字,鐵鍋赫然列在第一位。
安排好內外群臣,順便圈住番邦使臣,按照計劃,朱厚照擺駕奉天門。
天子起駕,作為儀仗隊,錦衣衛自要跟隨。
牟斌親自登上城頭,南北鎮撫司同知僉事,千戶百戶,皆錦衣鸞帶,戴烏紗帽,佩繡春刀,分立御道兩旁。
御駕過時,校尉挺直腰背,紋絲不動。
朔風捲過,衣襬翻飛,袍角袖口的雲紋似鮮活流動。
申時末,城頭點燃火把。
鐘鼓齊鳴,奉天門大開。
京城百姓,外來商人群集城門下,仰望城頭上的雲傘雲蓋。
在朱厚照出現一刻,眾人俯地跪拜,如潮水一般,山呼萬歲聲不絕,俄而融入鐘磬之聲,震耳欲聾。
京城之內,萬千燈火點亮。
東安門外,各色彩燈斑斕閃爍,組成蜿蜒長龍,似欲騰空而起,翱翔天際。
“陛下萬歲!”
“萬萬歲!“
高呼聲不絕。
站在城頭,朱厚照脊背挺直,立如蒼松。
雙眼湛亮,下頜繃緊。臉頰浮現紅暈,激動萬分之下,竟然忘記禮部進上的祝詞,上前一步,揚起右手。
歡呼聲更大。
牟斌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天子高舉雙臂,興奮得用力揮舞。
足夠親民,威嚴全無。
少年天子激動不已,為讓百姓看得清楚些,甚至想要跳上兩步。
張永和谷大用眼疾手快,雙雙撲上,拼命拉住龍袍一角。
不說祝詞,不算什麼。雙臂揮舞,也說得過去。
崩豆似的跳高,堅決不行!
從聖祖高皇帝開國,從太宗皇帝遷都神京,歷代先帝,哪怕最荒唐那位,也沒這麼幹過。
有失體統不算,萬一腳下沒站穩,磕碰到哪裡,城頭這些人都要掉腦袋。
“陛下,陛下小心!”
張永小聲叫著,希望朱厚照能冷靜點。
可惜山呼聲過於龐大,張公公扯開嗓子,也如蚊訥一般,朱厚照壓根聽不見。
百般無奈,張永谷大用只能對視苦笑,牢牢拽住龍袍一角,打死也不放手。
好在腰帶系得緊。
不然的話,這麼大力氣,龍袍必定會被拽掉。
“陛下萬歲!”
城樓下,幾名壯漢混在人群中,隨百姓一起高呼,目光卻頻頻閃動,緊盯在不遠處的幾名番人身上。
“大哥,動不動手?”
“盯準了?”
“盯準了。”
“好。等人群散開,趁亂擠過去。”
“大哥,東西八成在那個白衣番人身上,不如……”
“三個都帶走。”為首的漢子低聲道,“記住,絕不能在城內殺人。找到東西,將人敲昏帶出城外。他們身上有路引,路上能順當些。”
“大哥放心。”
漢子點頭,又道:“今明兩日京城皆不宵禁,城門不關,何必這般費事。只要取來東西路引,直接到城外埋了,豈不乾淨。”
“老五閉口!”
無需為首的漢子斥責,一名臉上橫貫三條刀疤的漢子道:“東西搶來,你會看?”
“三哥可是秀才。”
“秀才?秀才也讀不懂番人的字。”漢子道,“敢自作主張壞事,誤了大家發財,不用大哥下令,我先卸掉你兩條胳膊!”
“曉得了。”
雖不情願,老五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