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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殿外,皇后親來探病,卻被皇帝身邊的大伴攔住。

“陛下有恙,不便見娘娘。奴婢奉了旨意,還請娘娘暫且回宮。”

皇后滿臉焦急,卻知寧瑾敢為此舉,定是得了天子的吩咐。夫妻多年,知曉事不可為,只能壓下怒火,道:“若天子轉好,必要遣人報知本宮。”

“是。”

寧瑾躬身,恭送張皇后。待紅裙宮人行遠,才轉身返回內殿。

室內未點香,只有苦澀的藥味飄散。

本該躺在龍床上的天子,此刻卻靠坐而起,腿上架著一方矮桌,兩個內官伺候筆墨,正快速寫著什麼。

弘治帝年不及四旬,已是兩鬢斑白,骨瘦如柴。眼眶凹陷,眼底青黑,正如久病之人。然臉色卻是奇怪的紅潤,手指也極度的有力。

看著中官碰著的玉盒,寧瑾知曉,天子又服了丹藥。

“陛下,萬請保重龍體。”

“老伴之心,朕知曉。”弘治帝沒有停筆,口中嘆息道,“時不待人啊。”

寧瑾眼眶一紅,再說不出話來。

“皇后走了?”

“回陛下,娘娘已回坤寧宮。”

“太子呢?”

“奴婢已遣人去了文華殿。太子早讀已過,應……”

寧瑾話未說完,殿門外已傳來中官稟報聲,繼而是匆匆的腳步聲。

轉眼間,一個身著大紅盤龍服,頭戴翼善冠,腰束玉帶,腳蹬皮靴的少年已闖了進來。

“父皇!”

少年臉帶焦急,顧不得其他,直衝到弘治帝身前。俊俏的面容與弘治帝早年極為相似,卻沒有半分蒼白羸弱,只有健康豐盈。

少年正是當朝太子,年僅十四歲的朱厚照。

朱厚照行禮,弘治帝輕咳兩聲,道:“靠近些,朕有話同你說。”

無需天子吩咐,寧瑾等中官迅速退出內殿,關上殿門,立身守在門後。

“父皇身體要緊,有什麼話可等以後再說。”

“沒有以後了。”弘治帝微微搖頭。

“父皇……”

“無礙,朕病了這麼多年,早已是看開了。”

弘治帝終生未有嬪妃,只有皇后一妻。幼子早殤,朱厚照是他的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對朱厚照,他既是嚴父,更是慈父。

“朕寫這些,你且牢牢記下。”

紙上所寫均是朝臣的名字,有文臣也有武將,部分以墨線勾出,部分卻點了紅痕。

“以墨勾出者,皆為重臣,可用。以紅點出者,殿試之後,將交由刑部大理寺嚴審。”

不等朱厚照出聲,弘治帝重重點著幾個名字,道:“記住這幾人,不管刑部和大理寺說什麼,都不得赦免。朕已交代牟斌,他會做好此事。”

弘治帝的口氣,儼然是在交代後事。

朱厚照雖不喜讀書,素有頑劣之名,然卻天性純孝,見父親這般行事,禁不住眼圈發紅,淚水滾落。

“父皇!”

“別哭。”

弘治帝輕輕拍著兒子的肩膀,表情有無奈,有不甘,更有痛惜。稚兒尚小,他卻已病入膏肓。不求多,哪怕再給他十年,五年!耗盡心血教養,也可放心離去。

現如今……

深深嘆息,弘治帝想起太祖高皇帝曾對懿文太子言:杖有刺,吾代爾除之,方可握。

他可以不要英名,狠下心來仿效而行,卻是時不待他,再不能為。

“父皇得天庇佑,定會龍體康泰!”

“傻話。”弘治帝笑了,不以尊稱,只道,“為父交代這些,你可都記住了?”

“記住了。”

朱厚照抹掉眼淚,仍是眼眶通紅。

弘治帝亦是鼻酸。

天命之數不可違,他也只能多撐一天是一天,儘量為兒子鋪好路,選好輔佐良臣。至於牟斌所奏之事,當留給太子處置,以威懾群臣。

弘治帝撐著病體,在乾清宮內教導太子。

牟斌返回錦衣衛北鎮撫司,先後遣出三隊緹騎,兩隊往北,一隊向南。

往北者,目的地是宣府大同。向南者。目的地則是南昌,寧王受封之地。

朝中風起,勤練策論的楊瓚並未來受到影響。僅是由李淳口中聽聞,向張府和楊府遞送拜帖和文章的貢士都未得一面,方微微皺眉。

“張學士將要致仕,投遞名帖之人並不多。楊大學士卻是一人不見,難免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