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看看,驟起心思,無意再聚。當下各找藉口,與同僚告辭。
尋街旁百姓衙役,打聽出顧鼎身份,興奮之下,不禁提起袍角,飛奔回府,揮筆寫就一封彈劾奏疏。
明日早朝,必遞送御前!
慶平侯府
見顧鼎翻牆遁走,顧侯爺怒氣未消,卻沒有下令追趕。
回到書房,關上房門,看著破開半扇的木窗,臉上竟現出幾分笑意。
長史心焦,今天世子縱馬城內,必被言官彈劾。事情鬧大,侯府和伯府都要被牽連。
這個關頭,侯爺竟然還笑得出來?
“無需擔心。”
放下馬鞭,慶平侯道:“不怕有人找茬,也不怕事情鬧大。否則,戲沒法唱。”
唱戲?
長史愈發糊塗。
“侯爺,屬下不明。”
“不明白?”
顧侯敲著桌面,雙眼微眯,又變作當年鎮守薊州,令韃靼聞風喪膽的智將。
“雖然分宗,血緣割捨不斷。真有心思,總能抓住把柄。與其讓人背地算計,不如親手送上線頭。”
三瓜兩棗,給個甜頭,雙方便宜。
船槳握在手中,浪花再大,也不會傾覆。
長史愕然。
難不成,伯爺怒找上門,世子京中策馬,父子三個一場“廝殺”,全是演戲?
“兩個小子都聰明,隨老子!”
話沒說兩句,智慧形象不存。
長史無語,只能低頭,壓下抽動的嘴角。
“先時,鼎兒在金吾衛,卿兒在錦衣衛,雖得重用,到底官職不高,不會太惹眼。前番薊州一場苦戰,兩個小子得升指揮,手握實權,不知惹多少人紅眼嫉恨。”
僅是紅眼還罷,偏這世上有一種人,不知成功為何物,也不求自身進步,只恨不能將旁人全拉下馬。
話到此處,顧侯聲音漸沉。
“鼎兒的岳家,世代戍北,最高不過千戶,無甚根基。日後繼承侯府,倒也能平順。卿兒立下重誓,我本就虧欠於他。沒料想,竟與那般精彩之人結緣。”
“侯爺是說楊御史?”
“自然。”
顧侯爺點頭,道:“朝堂之上,哪個不是七竅玲瓏心。嘴上不說,心下門清。”
楊瓚是先帝欽點的探花郎,講讀弘文館,得兩代天子信任,又獲閣老看重,日後不犯抄家滅族的大錯,定會在朝中屹立不搖。
積累下人脈資本,七成以上的可能,入閣拜相。
顧卿年不及而立,受封一等伯,掌北鎮撫司大權。立下赫赫戰功,前程無可限量。
一文一武,皆可稱不世出的英才。
如今擰在一塊,試問,誰可輕視,誰敢輕視?
怕是閣老都做不到。
加上慶平侯府,東、西兩廠,以及早有交好之意的武定侯府,勢力之大,人脈之廣,顧侯爺仔細思量,都感到心驚。
“伴君如伴虎啊。”
顧侯爺搖搖頭,道出和長史一樣的話。
聖眷愈濃,愈顯得刀鋒銳利。
不設法自汙,等被他人挑出錯,迎頭必是一場暴風驟雨。
“鼎兒今日策馬,明後日必有人上言彈劾,正好將先前的功勞壓一壓。”
藉此外調戍邊,比在京中更加安全。
然而,可能實在不大。
“府內事情傳出,世人多會以為我父子不睦,兄弟不親。雖有詬病,到底能儲存根本。”
不睦不親,自然不會擰成一股繩,威脅便小上幾分。
“如非如此,五日後的家宴,實不能辦。”
道出這句話,顧侯爺靠向椅背,不再多言。
面上現出疲憊之色,似又蒼老許多。
人言顧氏一門雙爵,父子英才,鐘鳴鼎食之家。
殊不知,站得越高,越不能放鬆。
一旦腳下不穩,摔落雲端,縱然不死,也會傷筋動骨,元氣大傷。
位置越高,風險越大。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上一刻得意,下一刻就可能跌落深淵。
修身齊家,謹慎持身,八字供奉祠堂,成家訓箴言。
經歷過英宗朝,顧氏全族都吃下教訓。身為本家的慶平侯府,更是如此。
顧鼎一路策馬,引來京城目光。
顧卿離開侯府,並未歸家,而是轉道北鎮撫司,接掌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