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影沉沉的林子裡。
他氣得捏緊手中的香囊,瞥眼那泥水裡漂浮的爛葉和遊動的黑色小蟲,卻是怎麼也鼓不起勇氣踏進去。紫霄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又與他耳語一番,他繃緊的面孔這才舒緩下來——轎簾一落,紫因的眼底便蕩起抹冷意,“掉頭上官道!”
“應該不會跟來了……”柯語靜走出老遠方開口,卻是在自言自語。為保險起見,在林子裡又兜了兩個圈,這才放心往出口行去。邊走邊還衝紅笑歌抱怨,“你說你出門帶什麼不好,帶兩個跟屁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髒點臭點就跟能要他們老命一樣,比你還嬌氣——你確定他們是男人?”
紅笑歌趴在她肩頭上,撇嘴笑道,“那你呢?一身蠻力,又是個大喇叭,動不動就當眾毀我名譽——你確定你是女人?”
“我該凸的凸,該翹的翹,你哪隻眼睛看出我不像女人了?”柯語靜用力把她往上託託,“收傘,你拿我的斗笠去戴——前頭有幾棵樹的枝椏生得低,看一會兒把你給掀下來!”
“烏鴉嘴!什麼話到你嘴裡都變味……天生痞子相,一輩子都改不了!”紅笑歌扔掉油紙傘,屈指敲敲柯語靜頭上那頂有前沿沒後片的“斗笠”;話是嗔怪,聲音裡卻帶著笑意,“我才不要戴這怪東西呢!好容易梳了這麼漂亮的髮髻,淋溼了也比壓壞了強。”
“愛美不要命,淋死了也活該!”柯語靜氣哼哼地丟出一句。悶頭走出一截,又道,“你以後沒事別往師父那兒亂塞人,塞來塞去還不是塞到西六去!我可不像你這麼悠閒,什麼事都不用做就有飯吃……對了,那兩個活寶,你打算先去看哪一個?我預先宣告啊,你要是瞧著誰變了樣兒,那可不關我的事!總之一天三餐加夜宵我沒少過他們一頓,至於他們吃不吃——你也曉得,牛不喝水,強按頭也未必喝的……”
“唧唧歪歪可不像你,你到底想說什麼?”紅笑歌不耐煩地打斷她的絮叨,“你該不是想告訴我,人到你地頭沒幾天就死了吧?”
“屁話!誰說死了?有我柯語靜在,他們想死也難!”她忿然反駁。眼見兩旁樹木漸稀,就快到西坤六街入口,她卻驀地停下腳步,難得認真地說道,“我只是讓你做好心理準備——死倒沒死,不過有個小子已經跟瘋子沒啥區別了。”
破籠卷 第四十章 西六貴客
天灰濛濛的,雨落如絲。
五丈來高的黑木柵門敞開著,上百藏青勁裝的男子撐著棕黃油紙傘於門內碎石路上齊整整列做兩行,在灰暗的蒼穹下形成道奇異風景。
他們望向門外的目光流露出期待和急切,還帶著種隱隱的興奮。遠遠見著那一白一黑兩個身影出現在雨幕中,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排頭的一個年輕人欣喜地低呼,“看!是扛把子!扛把子回來啦!”
“扛把子旁邊那個就是貴客?小姑娘一個嘛!你看看她那嬌滴滴的樣兒,風大點怕就吹飛了!”他旁邊那個一臉橫肉的男人眯眼搓著下巴評論道。後頭的人聽到了,都不由得低笑起來。
有個臉上凸著條猙獰蜈蚣疤的男人立時對他的話報以不屑,“張老九,你懂個球!不嬌咋是貴客?要是人人都像咱們扛把子那麼猛,天下男人都別想娶老婆囉——說是說,扛把子帶這個妞回來,該不會就是給咱們當嫂夫人的吧?”嘴巴說著調侃的話,語氣和表情卻自然流露出對這位扛把子的尊敬。
人群又爆出陣低低的笑聲,卻是善意的。因被他幾個的話勾出了好奇,爭先恐後想要把來人瞧得更清楚些,隊伍便有些混亂。最初說話的那個年輕人回頭一看,立馬急了眼,“都站好都站好!別讓人笑話咱們西六的人不懂禮!”
他在這群人中似乎很有地位,一開口,隊伍便迅速恢復了原樣。沉默不過數秒,那疤臉漢子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陳師爺,那咱們一會兒怎麼喊?光喊扛把子怕不好吧……要不,喊完‘扛把子好’,咱們就接著喊‘嫂夫人好’?”
“瞎鬧!萬一不是呢?要是把客人嚇走了,扛把子必定怪罪,屆時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那陳師爺邊說邊搖頭,“依我看,還是按計劃喊‘客人好’算了……”
正說著,卻聽得那兩人爭吵的聲音遠遠傳來
“這蓑衣哪裡醜了?這斗笠哪裡奇怪了?叫你換上你就快點換!淋死了當然最好,可要是死不了呢?難道湯藥不要錢的?”
“我淋我的,吃藥也沒讓你花錢——烏鴉嘴,開口就沒好話!我死了你就好過了?”
“少廢話,你看你臉都白成那樣了!嘖!你看那水都順著你脖子流進去了!紅笑歌,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