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年長者醫道好,他卻派給自己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他心裡對這個薄情的男人真正開始了憎恨和絕望。
這一年,他驚覺,原來自己已經十二歲了,早過了步步慎言謹行的年紀,可是被保護的太過嚴實,他竟不懂得聖意難測這話背後藏著的風雨和艱辛。
他親帶著那年輕的太醫回竹苑的路上,盡是些等看笑話的妃嬪,指指點點。他不看她們,彷彿她們並不存在,憋著一口怒氣將太醫帶回了園子裡。
這園子,那人已許久未曾踏足,也不叫宮人們來收拾,地上落葉已積了厚厚一層,焦黃的葉子一踩即碎,就像母親愈發虛弱的身子。
那年輕的太醫診過,說是有了身孕,不多不少正好兩月,他開心的將瘦弱的母親抱在榻上,猜這腹中孩兒是男是女。
母親臉上卻似乎不甚高興。
芥蒂(十六)
果然,晚上,那人來了,屏退了眾人,也叫他走。沒有反抗,他乖乖的隨著宮人們離去,一直將近午夜,那人才一臉晦氣的從竹苑離去。
他第一個就衝了進去,見母親衣衫不整,身下有淺淺的血色染透衣裙,他要去叫太醫,卻被母親攔住。
他記得那個笑,充滿不甘和嘲諷的笑,每每想起還刺骨的痛。
他學著上一次的模樣,在他殿前跪倒,殿門卻始終緊閉。他就這樣,過半個時辰跑回竹苑看看,過半個時辰跑回前殿跪著,卻始終沒等到那人回心轉意。
一直跪倒第二日,他方見那人從別的宮中走出來,與時下最得寵的一名妃子言笑晏晏,眸中的笑割傷了他的心。
他跑上去拉住他的錦衣,他卻看也未看他,繼續往前走。他沒辦法,只得狂奔往太醫院。
這一刻,曾寵冠六宮的竇妃成了皇城最大的笑話,太醫署也無人敢隨他前去。不得已下,他求了上次為母親診脈的年輕太醫,那人磨不過他,終是與他一道前去。
回到竹苑時,母親已然沒了意識,臉色慘白,身下一灘血汙早已凝成異色,卻無人來管。
太醫只說了句娘娘命已去了七分,如今只懸在一線上,華佗臨世,也斷無救回的可能。
他眼前忽而一黑,眼瞅著那太醫微嘆一聲,轉身走進雨裡。
一直捱到當天晚上,母親才醒來,卻只拉著他的手,叫他去叫那人來瞧她一眼。
她不肯將自己髒汙的樣子給那人看了去,他便央求平日裡在竹苑伺候的小丫頭備了熱水,給她洗漱。
一桶水進去時是清亮的,出來時卻滿是血紅,兩個小丫頭都哭紅了眼。
他也終是求來了那人。
母親從床頭拿出一柄短劍,看著十分精緻,劍上嵌著的寶石還發著光。那人面帶嫌惡的上前,坐在床頭。
母親微微笑了,“這劍,還是當年你打下璉堡時送的,如今,我已是將死之人,只求你一事,他本無罪,我這命,還你,你就放了他。”
那一劍過頸,寶石墜落,殷紅成流,夢到這裡蕭子墨已是一身冷汗,猛睜開眼喚了聲母親,身體抖的厲害。
芥蒂(十七)
蘭君亦被驚醒,不知發生何事,慌忙抱緊了他……
那一劍過頸,寶石墜落,殷紅成流,夢到此處,蕭子墨已是一身冷汗,猛睜開眼喚了聲母親,身體抖的厲害。
蘭君亦被驚醒,不知發生何事,慌忙抱緊他。
“這是怎麼了?”纖小的身子緊貼著他,出言安慰道。
帳內不算黑,外間燭火還在燃著,伴著燭心燃斷的輕響,蘭君緊抱著他,卻看不清那張臉。
半晌,他才止住顫,將她從懷中輕輕安置在榻上,“寒氣還未盡褪,你再略歇一會兒,本王先起身。”
言畢下榻,僅著了單薄外衫,匆匆往外走去,腳步不甚穩重,似有心事一般。
翌日風畢,朝霞四起,風鼓的大旗獵獵而響,旗上狂狷的一個蕭字,被風捲得前後飄搖。
蘭君起時已見蕭子墨遠遠立在旗下,身後是紅彤彤的日頭,絳紫色的衣衫被渲染出微微的褐紅。
日影朝霞似散在他肩頭,那背影立在茫茫大漠中,滄桑而決絕。
舉步上前站在他影子裡,蘭君沉默半晌,終是開口詢問,“作何對著西方,昨夜是做了夢吧,驚的一身汗。”
“沒事,今日伊吾要來,不知你可有興趣見見他。。”他回過頭來,臉正對著初升的太陽,被漫天流霞染得一片緋紅。
“我?見伊吾?為何叫我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