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耐著性子,與她好好兒說一回話,童氏哪裡是好脾氣的人?被個小輩,還是個一直以來,以為能夠穩穩拿捏住的丫頭,當面頂撞,駁了她話,大太太面上和善一掃而空,向後靠坐進圈椅裡,微微揚起下巴。上挑的眼角透出幾分威嚴來。
“七丫頭,你可曉得,許氏在我跟前,也需敬一聲長嫂。”這意思,想拿二房太太壓她,門兒都沒有。
七姑娘點一點頭,這話在理兒,她得認下。“您是大太太,理當如此。”正當童氏以為威懾管了用,洋洋得意之際,卻聽七姑娘脆生生,異常認真道,“天地君親師,便是宮裡沒指婚,也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太太,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拿長幼治她?莫不是以為千百年來的禮教,區區一個“大”字就能橫行無忌了?
春英這會兒對自家姑娘那是佩服到心坎兒裡去。瞧大太太吃癟,黑黝黝的面色,比吞了蒼蠅還難看。還以為自家姑娘只在二爺跟前嘴皮子利索,原來,在旁人跟前較起真兒來,也是同樣的厲害。
童氏死死盯住面前一臉平和的七姑娘,看她態度依舊恭謹,禮數絲毫不錯。一臉的無害樣,話卻句句佔理,堵得她啞口無言。此時方驚覺,莫非這丫頭,原是個最狡詐的,掩藏這樣深?!
屋裡一時靜默下來,童氏心裡著急,拼命在腦子裡搗騰能治她的法子,暗暗急出一身細汗來。七姑娘淺淺含笑,徑直起身。正待告退出門,卻聽門外嘭嘭兩聲悶響。之後老太太扶著史媽媽,從門外陰暗處緩緩走出來。
姜老太太面若寒霜,長長的柺杖重重砸在地上,惡狠狠盯著屋裡一身黛青襦裙,垂首站立的女子。
“混賬東西!你還曉得‘父母之命’。你倒說說,我這做祖母的,做不做得了許氏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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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負大家對三更的期待,來個大肥章賠罪。凌晨那一章,是今天的啊,我偷偷抹淚……
第124章 祖孫鬥法(1)
老太太突然到來,屋裡三人皆嚇了一跳,趕忙屈膝見了禮。大太太童氏迫不及待,迎上去與史媽媽一道,格外當心,攙扶著這位,穩穩在太師椅上落了座。老太太在姜家,打老太爺中風起不來病榻,自來便是一言九鼎,無人敢違拗。
童氏心下歡喜,正拿這丫頭沒撤,沒成想老太太來得及時。雖則昨日才被老太太甩了臉子,可到底幾十年的婆媳,比起七姑娘,老太太定然還是偏幫她。於是扯著嗓子叫人進來奉了茶,親自退到一旁,微微弓著腰,給老太太打扇。
“您身子不好,怎好勞您走動?有事兒您只管喚我就是。”老太太當面,做主自然輪不到她。童氏說著客套話,很是樂意將棘手事兒推脫出去。
姜老太太斜睨她一眼,門口那會兒已瞧見她渾然沒個出息,連個黃毛丫頭都拿不下,更看她不上眼。回頭衝著底下站著的七姑娘,眯眼仔細打量一回。今兒才知曉,這是個外柔內剛,頂頂有主意的。都說咬人的狗不叫,姜家這許多姑娘裡頭,這個怕才是最厲害那一個。
於是心頭更對她不喜。小小年紀,這樣深的城府,加之她是許氏所出,母女兩個都不討她喜歡。這樣自小長歪了丫頭,心頭必對她存了怨恨。若叫她順順當當進了宮,還不知生出多少事端。實在是後患無窮,需得想個法子,拿捏住她命脈才好。
七姑娘雖埋著腦袋,可落在她身上令人背脊發寒,不加掩飾的兩束目光,立時叫她察覺出異樣。
與童氏不同,童氏雖帶著幾分市井潑婦的貪婪無度,到底沒有害人的心思。可老太太……七姑娘目色沉了沉,她可是清楚記得,彼時若沒有老太爺護著,四姑娘姜娥莫名其妙吃壞了肚子,未必能夠安穩養大。
姜家三房幾十口人橫死赴任途中,好巧不巧,正是老太爺最得意的兒子,偏偏還是姨娘所出。唯一留在府上的姬妾,不幸產後血崩,撐著最後一口氣,看了眼襁褓中的女嬰便撒手人寰。
這些事兒她雖為親身經歷,可其中巧合,難免叫人產生些不好的聯想。最讓她起疑,還是幼時寥寥幾次去給老太爺請安,她總能從歪斜著嘴角,手指微微顫抖的老太爺眼中,讀出幾分對姜老太太的心灰意冷。
那種視若無睹,深切的哀涼,直直撞進她心裡,叫她每每心頭髮酸。或許正是那個後半輩子都躺在榻上,與她算不得感情深厚的祖父,哀莫大於心死。唯獨剩下兩個兒子,俱是老太太所出,於是為了家中和睦,不能揭破又不能放下,這才使得老太爺對姜家許多事兒徹底撩開了手。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