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會佩刀,威風凜凜,燕京裡四處抄家逮要犯。將他做了“展大人”看待。哪裡知曉,這人辦的是文靜差事,獨佔了偌大一個後堂,大熱的天兒,躲屋子裡醒酒,還能順道避了日頭,真是有滋有味兒。
是她想錯了,他哪裡是“展大人”,那般勞心勞力的差事,他怕是不屑的。從頭到尾,他都是搖著扇子的“公孫策”。運籌帷幄,一肚子爭權奪利的心機手段。說是廷尉左監,卻與刀光劍影,丁點兒沾不上邊。他哪裡像是廷尉衙門的人,通身繚繞著貴氣,文質彬彬,與她猜想,相去甚遠。
聽她在耳旁嘀咕,他躺得愜意,鼻端還能嗅到她身上幽幽香味兒。很純的女兒香,甜而不膩。
多久沒得她這般揉捏舒緩?自麓山一別,再見面,她與他之間,總隔了一層淡淡的疏離。倒不是心意淡了,而是她當他跟前,許是成了大姑娘,總有那麼絲不自在。
一直到了今日,方才又有了當初閬苑裡那份毫無間隙的融洽。
他抬手覆在她揉捏他眉心的小手上,唇角有淡淡笑意。清朗的面龐越發奪人眼目。
“誰人教導阿瑗,左監便得親力親為?若需拿人,一紙批文足矣。再不濟,還有周準手下探子可供差遣。”
她瞠目結舌。廷尉衙門與御刑監勾結,這人說得理所當然。換了她是文王,她也得除他而後快。
這不就等同刑部判不了的案子,東廠自動給補上。這還有沒有王法了?難怪文王急著抬舉內廷,再沒有個制衡的,怕是文王如芒在背,夜裡也睡不安寢。
朝政已亂得這般了麼?心裡有些發沉,這,算不得好事。
她被他壓了小手,手背是他乾燥溫暖的氣息。他的手掌寬大厚實,完完全全包裹住她,她臉紅了紅,悄悄使力,想要掙脫開去。原本還有一肚子話想問,如今全被他打了岔。
“今晚暫歇在府衙。你那兩個婢子,公孫正指了人教養。過兩日再送回你身邊。這幾日先委屈些,但有需求只管開口。得空帶你去挑了宅子,收拾出來再搬出去不遲。”
他早替她想得周到,她“哦”一聲乖乖應下。這才掙脫他手掌。腦子還在咀嚼他說的話。春英綠芙給了公孫教養?公孫……,不就是早年本打算拿她姜氏做誘餌的那個謀士?七姑娘不是小心眼兒的人,可一旦記了仇,能記好些年。
今晚歇在府衙,身旁沒春英綠芙作伴兒。想想偌大的內院,傍晚時候下了衙,安安靜靜,沒個人氣兒。若只她一人,夜裡那些個映在窗戶上,影影幢幢的黑影,偶爾一聲極靜中乍起的鳥鳴,七姑娘渾身發毛,日頭還沒落山已是怕了。
含了話在嘴邊,覺著不合適,吞吞吐吐問不出來。她方才出宮,他便夜宿府衙。只要不是傻子,誰都瞧得出來,她與他之間,必定不尋常。國公府那頭,不會不知有她這麼個人在。加之她掃了還沒進門兒的準世子妃顏面,只會對她更不待見。
雖則他從不在她跟前提起家裡人,可她不是不懂事的丫頭,自然的,他家裡人態度,她多少還是在意的。
她是藏不住事兒的人。因著走神,小手在他眉眼間劃圈,絲毫不覺,自顧想著心事。她那點心思瞞不過他。或是說,她能想到的,許久之前,他便替她做了打算。只時機未到,多說無益。
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猶猶豫豫的小模樣,他仰頭,不動聲色等她自投羅網。
果然,在他一雙劍眉被她翻來覆去搗騰中,她遲疑許久,懦懦問道,“再過不久便是擺飯時候。您是在衙門裡用了再回去,或是回府用飯?”
不能開口留他,卻想與他一道用飯。若然他不在,只她一個人孤零零,全然沒了胃口。她也有點兒隱秘的小心思。近兩月不見他,好容易出了宮,她心裡歡欣鼓舞。與他一處,這般快只一個下午又要分開,很是捨不得。
可她終歸難為情,有些話壓在心底,自個兒明白,卻不欲他知曉。離家那會兒,姜昱再三叮囑她姑娘家需得矜持。她想,即便沒有二哥哥絮叨,她也不是放得開的性子。
聽她一席話,他眸光閃了閃,藏得深,沒叫她發覺。
在她怯怯然,微微緊張的注視下,他微蹙了眉,沉聲道,“公事繁重,需得忙得晚些。”言下之意,回府用飯是趕不上了。
她眸子瞬時亮起來,素淨的小臉止不住牽起一抹笑。笑顏如花,恰如她贈他的西府海棠,不妖不媚,卻自有一股子醉人的香。正合了她那夜在他書房,給他賠罪,尋的託詞——“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在他眼裡,紅妝夜照,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