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上多大的風浪他沒見過。豈會為了顧昭儀小產便疲於應對?從頭至尾,這人顯露的疲憊,除了在外頭做給人看,便是有意無意提醒她:昨晚他難受,俱是因她而起。
想起方才她小意溫柔,巴巴送上去伺候他。七姑娘半扭過身子,回頭看那人:又被他算計一回!
正一正面色,她一本正經,“大人,您這會兒可有要交代的差事?”卻是義正言辭提醒道:此處是府衙,您得莊重些。
小丫頭機靈,恍然想明白便不肯過來親近他。顧衍遺憾坐起身,撣一撣袍子,沉沉打量她兩眼。末了,隨了她公事公辦的口吻。
“因私醉酒,延誤公事。念在你是初犯,且罰你一旬俸祿。但有下回,公示府衙,以儆效尤。”
……
捱了訓的七姑娘悶悶的。怎麼就不長記性呢,硬碰硬,她何時在他跟前佔過便宜。
一個時辰後,她捧了他批閱的公文往前堂去,半路得了殷姑娘使人遞進來的字條。她尋了個清靜地兒展開來看,卻是殷宓手書,告知她近段時日都得避忌著那人,風頭過了再來尋她。末了問候一句,醉酒之事,可有牽連她?
七姑娘撇撇嘴,把字條往荷包裡一塞,狠狠勒緊繫帶。怎麼沒牽連,才被那人罰了十日俸祿呢。當初就不該心軟,聽冉青興奮嚷嚷。
眼看便要下衙,外頭卻傳了話。賀大人新上任,下衙後請大夥兒到雲鶴樓坐坐,一道用飯。
她正想著如何尋個體面的藉口,卻聽對面那人沉聲招呼,“同去,無需更衣。”
既是他開口,她便只能應下。偷偷覷他沉寧的面色,再想起今日不請自來那位賀大人。這兩人當真何其相似。宮裡出了這樣的大事兒,他兩人同屬太子麾下,都跟沒事兒人似的,各自忙活。這當口了,一個請酒,一個赴約。
相比這兩位的城府,真是叫人望塵莫及。
第200章 五十步笑百步
昭儀娘娘宮中出了事兒,文王震怒,命人急召公子丹覲見。小半時辰後,公子丹一身酒氣,襟口大敞,脖子上還印著個未抹盡的口脂印兒。被派了去傳令的小太監,架著胳膊,東倒西歪,腳下磕絆著進了門。顯是醉得不輕。
之後如何可想而知。自來重孝道的文王,怒極之下,一盞茶砸了這“孽障”出門。公子丹在門外涕淚俱下,因著酗酒,口齒含糊不清,跌跌撞撞往殿裡闖,揚聲請命侍奉母妃榻前。
見文王不應,公子丹手臂一揚,使力掙脫小太監攙扶。順帶遷怒著,脾氣狠戾一腳將人踹得接連後退兩步,絆門檻兒上摔了出去。
文王面色已是難看,不想,此刻公子丹袖袍裡,嫋嫋婷婷,飄出幅嫣紅繡牡丹花兒的手帕來。
那巾帕輕紗質地,抽了絲兒,半是透明,當空染出抹俗媚的紅。一看便知不是正經人家小姐的物件。
文王面色鐵青,撫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若非念及顧昭儀此刻危急,定要治他個“大不敬”“不孝”的罪名,押了人下去重重責罰。
是夜,通身酒氣熏天的公子丹,被人灰頭土臉抬回了府。昭儀娘娘宮中,卻是趙國公與世子顧衍,在外間守了一宿。
公子丹府邸。
熱氣氤氳的湯池裡,男人淨白的臂膀隨意搭在玉池畔。另一手掬了捧水,仰頭潑在閉著眼眸,分外精緻的俊臉上。清亮的水珠順著他額間一點硃砂,沿著英挺的鼻樑,凌厲的下顎,滴滴答答落入湯池中,激起層層漣漪。
男人本還緊閉的眼眸,於僅點了一盞宮燈的昏暗淨室內,緩緩掀了條細縫。
眸光幽冷清明,不見一絲渾濁。
假孕計成!只尚有一事需得他善後。此事乃他與背後那人密謀,便是母妃也被一絲不漏,矇蔽了去。之後這出“傷心事”,怕得好好想了話,將人哄好了,莫使她擱在心裡,抑鬱成疾才是。
雲鶴樓,二層廳堂開了三桌席面。七姑娘到底品階擺在那兒,雖被安置了與兩位監使大人同席,卻離上首那人隔了好幾人。近乎便是偌大的紅木圓桌上,坐了對座兒。
初時眾人還有些拘謹。顧大人官威甚重,少言喜靜。好在新來的賀大人似很好說話,三言兩語便熱了場面,還叫跑堂的喚了歌姬進來唱唱小曲兒。
七姑娘執著湯勺,心不在焉,小口抿著煨得又香又糯的山藥羹。味道再好,這會兒也食之無味。
悄然打量那一身輕薄衣裙的美姬,只見她額頭貼了金燦燦的花鈿,描醬紫的眼線,眼角高高挑起。櫻桃小嘴兒,塗一層厚厚的胭脂,紅得似火,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