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痛的撕心。
走過一大片漆黑的暗道,終於窺見一絲亮光,然後光芒越來越耀眼,光芒兜著巨大的熱浪,竟是幾個熊熊燃燒的巨鼎。寧卿終於看清,他們此刻已經卻是站在巨大的雲臺上。
夜色濃墨,巨大的火盆燃燒在列隊上,而更遠處,大道兩旁的夜明珠發著幽幽光芒,恍然在漆黑的深海之中,她於漆黑中看見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他騎著白駒,身著鎖玉甲,繡著繁複龍紋的紅色氈毛披風在夜風緩緩擺動,露出下面的黃金臂衣和反曲長弓。
她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旁邊的地上堆滿了巨大的軍用帳篷馬車上卸下來的糧食。
“三哥,這麼晚,所為何事?”慕容恪在高高的雲臺上微微一揖,“需要勞您的大駕,夤夜前來。”
慕容昕翻身下馬,清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雅低沉:“軍中少了一樣東西,事急從權,不得不親自來一趟。”
一個親衛走上前說了什麼,慕容恪的目光在夜色深處一閃,然後他慢慢笑了:“三哥看看,可是這個?”
他拉過月堯手中的長鞭,寧卿狼狽的趔趄兩步,止住了身形。
慕容恪的手在她臉上輕輕一拂,細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笑道:“三哥女閭□□出來的人,果然是不錯,倒是有點京城十三孃的品格兒。”
寧卿全身無力,攢足力氣叱道:“閉嘴。”
臺下的人有一瞬間的沉靜,慕容昕緩緩說道:“這個女人偷了本王一點東西,還請四弟將人交給我處置。”
“三哥帶著這樣多的珍貴糧食來到昭元城做客,做弟弟的怎麼會這麼一點面子都不給。這個女人過來要和本王做點交易,不過,本王覺得她還不值得這個交易。”他的聲音帶著玩世不恭的好奇道,“沒想到她還偷了三哥的東西。既然星夜兼程,想來很是重要……向來知道三哥治軍嚴謹,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這第十條是為‘盜軍’,卻不知道三哥預備怎麼處理?”
“老四,我做事還不用和你交代吧?”慕容昕聲音隱隱帶著一絲威嚴。
“三哥是北疆的封王,萬人之上,做事自然不用和小弟交代。況且,小弟還要謝謝三哥不遠千里送來的這些珍饈美味,正好改日行祈雨大會,愁著備不出三牲呢?”他的聲音輕而快,話尾音微微上翹,恭敬之詞卻全是輕浮之態,全然不是平日的低調模樣,“既然三哥千里迢迢來尋人,弟弟自然雙手奉上。”
他探頭微微一嗅,眾目睽睽之下,寧卿惱怒至極,只恨不得一刀結果這個登徒子,下一秒,她突然雙手一鬆,長鞭從手上抽離:“走吧,美人兒,來日方長。”他的聲音低不可聞。
寧卿一巴掌揮出,又湛湛停在半空,然後她的手掌緩緩捏成一個拳頭,淺淺撥出一口氣,抬腳向著百階長梯走下去。
剛剛走了兩步,忽的腿上一麻,她頓時失去了力度,整個人失去控制一般,直接向地上滾去,幾十層臺階,一下,一下,記不得多少次撞在臺階上,就在她幾乎失去知覺時,終於停了下來,最後一滾,她終於停下來,模糊的視線中,是一雙金錯銀絲的戰靴前。
她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蹲下來,血絲緩緩順著嘴角流下,嗓子是奇異的甜,她看見一雙修剪整齊的白皙手握住了她的雙手,最好的工匠打出來的紋絲合縫的臂衣。
隱約間,她看見那張俊美而白皙的臉龐,眉心微蹙,她看見他微微張了張嘴,但是卻一個字也沒有喊出來。
“三……”她艱難的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五臟六腑彷彿已經碎掉。
血肉模糊的手腕被一雙手慢慢的托起來,她感覺到奇異的冰涼,然後看見那隻手撫過她的手背,從她的拇指上取下了那枚寶貴的玉扳指。
然後那個身影站了起來,她聽見他模糊的聲音,帶著將領的威嚴和天家的尊貴,說出的話卻是千年寒冰一般。
“這個女人,背棄了本王,竊取了號召修羅暗騎的玉扳指。”他站在烈焰的銅盆旁,火光給他白皙的臉照出奇異的紅,慕容恪輕輕挑了挑眉,只聽他繼續說道,“本王向來賞罰分明,既然勞本王的親軍餐風飲露前來,那自然也該好好謝謝辛苦的兵士。”
他緩緩將扳指套上拇指,冰涼的玉質觸手生寒。
犒軍?他竟然要用這個女人犒軍?慕容恪輕晃的手指停了下來。
他聽見旁邊一聲淺淺的呼吸,是月堯微抬的臉龐。
他看著地上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女人,彷彿看到她的小腿上那個深深的牙印,那是屬於他的標記,他有一瞬間的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