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說人話,是一個在機關單位混的風生水起,卻又無處不在的人物。
看著列席會議的秦國輝微胖的臉,趙文想起了賈chūn玲那天對他的諷刺,可是秦國輝彷彿毫無覺察。
聽不出別人話音的人,能當一個鄉的辦公室主任?
能忍人所不能忍,必有求於人所不能求。
這一刻趙文甚至想到了自己。
自己從前跪在大街上裝神弄鬼的伸手乞討,外人看著十分的可憐或者可笑,可是自己當時心裡怎麼想的?
——還不是在罵這些眼前的人是傻*逼。
老子騙了你們的錢,利用了你們可憐的同情,老子又失去了什麼?
——自尊?那值幾個錢?
餓肚子的時候,自尊是個什麼東西。
討不來錢被老大幹爹打的時候,自尊又在哪裡?
只要自己活得好,活得滋潤,要自尊,要臉面,有什麼用呢?
趙文覺得自己其實在一定的程度上和秦國輝是一種型別的人,只是,很慶幸的,自己現在在人前的模樣,在這些人面前的表現,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畢業生,一個毫無社會經驗的可造人才,一個傻乎乎的,拿著工資混rì子,坐在鄉長位置上卻辦不了鄉長事情的傻子,一個木偶。
呵呵,這樣隱藏的、不被別人矚目的感覺,真的很好。
趙文一再的提醒自己,現在自己最最需要的,是文化知識,是二十來年荒廢的光yīn,是難以彌補的學習機會。
而不是和這些人去爭強好勝,爭權奪利。
趙文心裡很坦然,他想明白了這些,就以看戲的姿態,以一種山頂俯視山下的眼光來審視會議室的眾人,靜候著他們的輪番表演。
生活,真是越來越jīng彩。
終於,李高民打破了會議室中的平靜,他咳嗽了一聲,略微沙啞的聲音說:“各位同志,這幾天,大家都很辛苦,鄉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每個黨組成員,都應該認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xìng和危害xìng。”
“張高登同志是一位年富力強,工作能力很出sè的同志,也是我的好搭檔、好夥伴,對於他的失蹤,我感到非常的痛心,也非常的難過,這幾天沒有找到他的下落,我感到很遺憾。”
“同志們都談一下,談談對這件事的看法。”
看起來李高民的的確確很疲憊,甚至有些頹喪,也許張高登這個時候的落水失蹤對於他這個即將年齡到站卻又能榮升到縣副處級人大副主任的仕途歸宿,無疑是一種打擊。
對於沒有掌握在手的果實,誰都不能掉以輕心的認定就是自己的,這個世界上的變數太多,小小的量變在一定的時候足以引發質變,在這個距離自己到職還有少半年的時間裡,誰又知道這幾個月身邊會發生什麼事情。
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可是真的要做到任憑身邊什麼事情發生了都隨波逐流,裝作“耳順”,這絕對不符合辯證法。
要風風光光的在縣副處級這個位置上安享晚年還是在汶水正科這個級別上栽跟頭,這對於李高民而言,眼下真是一個令他夜裡輾轉反側的問題。
年紀比自己小上二十餘歲的張高登是老縣長彭祖來一手提拔上來的,彭祖來在汶水乾了十多年,然後在華陽縣縣長的位置上退下的,如今還是政協委員,不能不說,在華陽這個不大的縣裡,老縣長說句話,還是很有分量的,而且,汶水水庫的上馬,也就是彭祖來在職的時候做出的一個像樣的、明顯的政績。
為什麼張高登會在汶水乾鄉長,為什麼還偏偏還和自己這個看似rì暮黃昏的就要離職的鄉黨委書記搭班子,這種種跡象毋庸置疑的說明了彭祖來對於張高登的期望。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張高登無異是彭祖來的得意門徒,可是眼下呢?
即將六十歲的李高民心中有些淒涼,他看著會議室中的幾個人的臉孔,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比自己年輕,都有著比自己更為長久的政治生命,他們有時間去等待、去消磨,去互相軋轍去掰腕子,可是自己呢?
李高民一直想對場中的某些人發洩一下,可是他左思右想之後,還是放棄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在座的每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都有後臺,都有背景,他們和縣裡市裡甚至於省裡的上級有著絲絲縷縷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這些關係平時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到了關鍵的時候,他們就能產生讓你百思不得其解想都想不到的能量,從而產生巨大的、化學的質變,讓你暗自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