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略顯隱晦,沉默看著施潤消失在走道明亮的光線盡頭。
一根菸抽菸,蕭雪政回病房。
“怎麼還沒睡下?”
蕭雪政從床尾拿了個舒軟的枕頭,墊在葉靜芳原來的枕頭上,恩了一聲。
葉靜芳臉上是感慨的表情,嘴裡碎念著:“真好,真好啊……”
他忍俊不禁:“哪裡好了?”
“活波可人,讓你開心。”葉靜芳攥了兒子骨節分明的大手,拉近。
鼻子裡插著氧管,說話總是慢,但老人的眼裡很有精神,“姆媽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事情都變美了,兒長大,從過去走了出來,娶了小媳婦……”
她需要停頓一會兒,喘著氣。
蕭雪政幫她順著。
“姆媽這會兒有點痴願了,想著身體要能好起來,能走動的幾年裡給你做做飯,三十二了,過去的都是撕心裂肺,你該有個孩子了,潤潤生下來,我給帶,我給帶得壯壯的。”
“恐怕是……”
“姆媽。”蕭雪政視線平靜地注視過來。
男人湛黑的眼底,深沉得什麼也看不清,聲線沉穩如海:“我不會讓您有事。”
葉靜芳惆悵地笑:“想帶,特別想帶。可是啊,人這輩子最忌諱貪婪,人老就得服天命。”
“您才五十,服什麼天命?一輩子受苦,老天沒眼我得有眼睛,得讓您享幾天福!”
“小政……”
蕭雪政面色發沉地站起身,有些激動,眼眸深邃處隱約泛紅。
他抬手遮著,嗓音啞下來:“天底下有哪個兒子能眼睜睜無動於衷看著母親死去?能救不救?”
一句話,道盡萬般複雜無奈。
“小政,告訴姆媽什麼病好嗎?”
蕭雪政轉過身,眺望沉沉壓抑的夜色,男人眉宇隱現凌厲:“複雜的病症說了您也不明白,最終結果把您治好就行,首先您得對自己有信心。”
“我有信心。”
葉靜芳苦澀應著,怕再說喪氣話惹他傷心。
“您睡,我出去抽根菸。”
“小政。”
蕭雪政停在門口,視線微轉。
葉靜芳輸液的那隻手緊了一下,眼神晦暗:“阿離她……”
蕭雪政平靜地點了下頭,一週的時間,出了紀遇南老四,少有探訪者,今晚姆媽見了施潤,聯想到葉離也不奇怪。
“她要是來了,讓她見您一面。”
葉靜芳沉痛地閉上眼。
對葉離失望透頂,可肚子裡掉下的肉,她再不是個人,血緣剪不斷,心底深處總歸想著扯著。
……**……
翌日,施潤起了個大早。
惦記著去醫院陪長輩,到點就醒了。
也叔
叔的媽媽是什麼感覺呢?
很親切。
老人沒有一丁點架子,昨晚相處雖短,但有時候有些人,幾分鐘就能確定是不是相處得來。
施潤五歲就沒再見過媽媽。
五歲是什麼狀態?
不太記事的年齡,記憶模糊,卻始終記得媽媽的手,媽媽的側臉微笑的樣子,媽媽在雪天裡給她煮雞蛋。
叔叔的母親給了她這種感覺,很奇妙。
大概是因為都很溫柔的原因。
上午10:00,夏日太陽已經很大。
施潤提著周嬸給的午餐桶,舉著小碎花遮陽傘出來別墅。
10:45分,到了中心醫院。
病房裡,叔叔不在,遇南哥在。
施潤走進去,和紀遇南一同站在玻璃門之隔的看護室外。
玻璃門裡,好幾個醫生。
施潤捏緊了保溫桶:“遇南哥,阿姨怎麼了?”
紀遇南這才注意到施潤來了,伸手遮了下她的眼睛,“姆媽無法呼吸,醫生在做緊急插管,你別看。”
施潤其實已經看到了一點點,醫生用尖銳的小刀劃開阿姨的脖子……
玻璃門隔音,但施潤看到姆媽身軀在抖,被醫生強行按住,那麼痛苦。
她不忍地移開眼睛。
紀遇南卻說:“這是輕的,最痛的是要清醒著做心穿刺,醫生要知道病人最及時的情況,需要病人配合。姆媽這一生啊……生的女兒身,乾的是男人的活,沒有姆媽哪有雪政呢?姆媽受過的苦,沒有人能夠體會,沒有人……”
施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