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荷花不應該是院子裡一方小小花壇就能養得活養得住養得長的。
而且,所有的花都是破敗的。
枝葉凋零,藤蔓枯皺,花瓣萎縮,有的從中折損,露出慘白的莖幹來。
端木翠忽然動了一動,疑惑地向著劉嬸這邊看過來。
劉嬸嚇壞了,身子一顫,居然很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將門給關上了。
寂靜夜裡,門被砰的關上的聲音,分外刺耳。
劉嬸暗罵自己漿糊腦子,緊緊背靠著門不知所措,惶然間,她聽到端木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劉嬸,你別怕。”
說不怕是假的,劉嬸屏著氣不作聲,自欺欺人地裝著自己已經睡著了,暗暗祈禱著端木翠快些離去。
過了許久,外頭似是已無動靜,劉嬸這才覺得後背涼颼颼的滲滿了汗,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床邊,哆哆嗦嗦拉起被子矇住腦袋,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日光大片大片把屋中照了個敞亮,白日果然是讓人心裡踏實的,劉嬸心定了許多,披衣下床。
花壇裡光禿禿的一片,還是松的軟軟的泥土,莫說是花了,連根草也看不見。
劉嬸做好了早飯,給端木翠送過去,端木翠已經起身了,正將簪子插在髮間,見她進來,粲然一笑。
劉嬸也笑了笑,笑的同時,她心裡犯嘀咕:昨晚兒那個,不是端木姑娘吧?
她一點也不怕眼前的端木姑娘,非但不怕,心裡還透著三分喜歡,但是昨晚上那個,她真的有點怕。
“劉嬸,以後晚上,你就不用陪我了。”
先前是展昭拜託劉嬸晚上在端木翠這邊留宿的,他的考慮自是周到:端木翠是個姑娘家,一個人住恐她害怕,若是劉嬸能陪著就再好不過了。
他這樣拜託的時候,怕是沒想到端木翠沒什麼,劉嬸是險些嚇掉了半條命。
“從那以後,我晚上就不在這住了。”劉嬸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西斜的太陽,“時辰差不多了,我就該回去了。”
公孫策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頓了一頓,問道:“這裡的事,你還跟別人說起過麼?”
“沒有沒有,”劉嬸趕緊搖頭,“做下人的,得有張閉的牢的嘴。我在外頭從沒提過,姑娘說過開封府的人不是外人,我才跟先生說的。”
公孫策點了點頭,又問:“這些日子,端木姑娘還好麼?我差張龍趙虎他們來過幾次,只是見不到人。”
“那倒是,姑娘很少待在家裡。”劉嬸皺著眉頭,“展大人剛走那一兩天,姑娘無精打采的,連門檻都沒邁出過,後來就老往外頭跑,有幾次,夜深了都不見回,我還想著給她開門來著,誰知道自己捱不住就睡了,也沒聽見叫門,隔天起來一看,她就在房裡了,也不知怎麼進來的。”
公孫策笑了笑:“端木姑娘是江湖人,行止自然跟一般的閨閣小姐不同。”
“江湖人啊……”劉嬸驚訝不已的同時又有幾分恍然大悟,“那難怪呢,我聽說江湖人都會飛簷走壁的。”
又些許聊了聊,眼見天黑下來,劉嬸拾掇拾掇也就回去了,這幾日她的侄女採秀辦婚事,要忙的事情多的數不清。
劉嬸一走,公孫策看似毫無心事掛礙的表情漸漸換作了愁眉緊鎖,他來來回回不安地踱著步子,時不時伸出手去,按住懷中的一封書箋。
書箋外的封殼紙有些硬,每次按過去,便有挺刮的紙聲,悉悉索索,嘈嘈切切,讓他本就煩躁不安的心更加紛亂。
信是姚美人的父親姚知正寫來的。
說是信,倒不如說是狀紙更貼切些。
狀告御前四品帶刀護衛行走,開封府展昭,德行淪喪,恃酒行兇,強*暴了姚美人的妹妹,姚家二小姐姚蔓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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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黑透的時候,端木翠終於回來。
看到公孫策的時候,她心情大好,笑嘻嘻道:“公孫先生,我方才去府裡了。”
去府裡了?
公孫策略一思忖,旋即反應過來:“你是去看紅鸞姑娘?”
她點了點頭,面色說不出是難過還是釋然:“紅鸞已經……我把她接回來了。”
說話間,她伸手一攤,雪白的掌心,一粒黑漆瑩亮的種子,木棉花種。
公孫策看了看那粒花種,又轉頭看了看花壇,突然間就福至心靈:“你這花壇裡是……”
“劉嬸跟你說的吧?”端木翠一點就透,“也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