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此時此刻,端木翠的腦子分外清醒,絲毫不受干擾,她把事情掰開揉碎了分析給公孫策聽,“姚姑娘會被姚老爺整治,是因為她私通劉向紈有了身孕,在姚知正看來,這是敗壞了門風的事,勢必要動用家法,一碼事歸一碼事,一筆賬歸一筆賬,展昭這筆怎麼算?”
“難道說,她陷害展昭的事,就此無人追究,風平浪靜的過去了?”
公孫策愣了一下,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端木翠說的的確有三分道理,嚴格說起來,姚蔓青犯的錯事兒有兩樁,第一樁是跟劉向紈那檔子事,不管其間有沒有摻和到展昭,只要事發,姚知正都會責罰她;第二樁是她設計陷害展昭,依展昭的為人,斷不會告她到官府——那此事就如一頁紙般,掀過去了?
不妥不妥,這一下,連公孫策都有點不平了:展昭坐了這麼些日的水牢,都白坐了?他和包大人接信後的焦急心灼,都白受了?展昭的前途和名譽險些就全毀了,真能這麼便宜放過姚蔓青,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而且,”端木翠的神色鄭重的很,“展昭,你是有我們幫你,神也來鬼也來,總算平安度厄,如果這趟她算計的不是你,是別人呢?那個人該怎麼辦?她心計歹毒如斯,焉知將來會不會還有什麼害人的伎倆?若不給她點顏色看看,真當老天是不開眼的麼?”
末了轉頭就走,到門邊又回過頭,撂下句話來:“橫豎我是不會回去救她了——現下天還沒亮,你們要是實在收不住惻隱之心,儘可去姚家當這個爛好人!”
門扇砰一聲關上,展昭和公孫策面面相覷,一時間分外靜默。
去是不去,登時兩難。
頓了許久,公孫策才喟嘆道:“展護衛,大丈夫立世,自然應當心胸廣闊,得饒人處且饒人,但若一味的縱容罔顧,只怕助長惡人氣焰,殃及無辜良善。姚蔓青行事歹毒……”
說到此,他略頓了頓,看姚蔓碧道:“姚妃娘娘,手足情深,你袒護自家妹子,無可指摘,可是還請你公允一些——展大人若是將她告了官,姚家會有什麼後果?而今她只是被劉家拒婚,在我看來,端木姑娘已經手下留情了。”
姚蔓碧驚怔失語。
這一節她倒是全然沒想到的:是啊,展昭無辜受陷害,憑什麼要他全然不追究?他若是真告了官,自家妹子與人私通的醜事、陷害朝廷命官的毒計,一樁一樁,都會被揪出來,到時候全家的麵皮兒都被人扯下踩在腳下,哪還有半分轉圜的餘地?公孫策說的在理,而今她只是被劉家拒婚,雖然旁人會有議論,但局外之人,掀不起什麼風雨,權當聽不見便是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姚蔓碧長嘆一聲,漸漸隱去,復歸於芍藥之中,原本那芍藥的花瓣是片片綻開的,此時全然內收,似是十足的心灰意冷,再不願過問俗世紛擾。
公孫策雖那般說法,見姚蔓碧如此這般,心中到底不忍,輕輕嘆了口氣,向展昭道:“展護衛,大傢伙都忙了一夜了,還是趁便歇息吧。午時用了膳,我們便離開隴縣。”
展昭點頭,徑自回去自己的房間。
路過端木翠房間時,腳步略停了停,待想敲門,聽聽裡頭沒動靜,料想她已睡下,轉身欲走時,屋裡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展昭嚇了一跳,忙叩門道:“端木,你怎麼了?”
裡頭沒應聲,展昭心中焦急,腕上使力,便將內側的門閂震開,大踏步推門進去。
端木翠正坐在梳妝檯前,一身月白裡衣,緞子般瑩亮青絲直披到腰間,她轉頭看展昭,詫異道:“你怎麼來了?”
展昭無語,感情她根本就沒聽到自己的叩門和問話。
“你方才叫什麼?”
一句話就把端木翠給拉回到嚴峻的現實,她嘴一撇,差點哭出來:“我長白頭髮了。”
展昭一愣,目光下意識落到她發上:“哪有?”
“我剛把頭髮散下來時,忽然看見的,只一晃眼,又不知道哪去了。”她一邊說一邊用手將長髮一縷縷撥開,“展昭,你幫我看看。”
說完,自然而然將頭低下去。
展昭走到近前看了看,搖頭道:“沒有。”
端木翠抬頭瞪他:“有你這麼看的麼?你不會看仔細點?”
展昭只得微微俯下身去,伸手將她長髮一縷縷細細撥開,長髮細軟,帶著微溫的淡淡香氣,展昭的唇角不由綻出微笑來:“是你自己多心罷,我看……”
說到此,忽的一頓。
萬千青絲之中,的確混著一絲極細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