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造殺孽,如何會被梁文祈嗅出濁臭之味?王繡,你的精心佈局或許瞞得住世人耳目,但斷避不過鬼神之眼。”
王繡緊咬雙唇,默然不語,只衣袂微微顫動,顯出內心極為不寧。
梁文祈慘然道:“繡妹,若不是做了鬼,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竟是你要殺我。”
王繡仍不答話,臉色漸轉煞白。
王大戶看看展昭又看看王繡,一臉的不置信,急道:“繡兒,當真是你設的局?若不是你,你快說句話呀。”
王繡悽然一笑,淡淡道:“是我。”
圍觀諸人譁然,包拯暗暗嘆氣。
就見王繡泰然自若,伸手理順鬢髮,又略略整了整衣襟,方正色道:“是我,是我想出這法子,一心一意要殺了你。”
梁文祈踉蹌著退了兩句,良久伸手指向王繡,顫道:“繡妹,你說什麼?”
“我說我一心一意想殺你,我是富甲一方的王家長女,自小錦衣玉食,沒受過半分委屈,憑什麼為著早年的一紙婚書,就要嫁給你過一世衣不蔽體的窮酸日子?爹爹怕人說他嫌貧愛富,雖然心中不喜,仍不願悔這門親事,我卻不甘心。你在世的每一日,每當我看到你,我心中都針刺一般痛,一想到今後要與你同床共枕,我就恨得夜夜不得安眠,後來我遇見劉公子,我心中喜歡他,愈是喜歡他,我便愈恨你,你若不死,我如何能過上自己喜歡的日子?因此上我假作重病,設下這收妖之計來殺你。殺了你之後,我不知多麼痛快,我這一世,都未曾如此痛快過。沒想到你活著不讓我好過,死了做鬼也不放過我,還要告勞什子的鬼狀拉我一起死,也罷,這一世,我王繡就把這條命賠給你,下輩子下下輩子,與你姓梁的再無干系。”
開封府諸人先前討論案情之時,都以為是那王大戶起了悔親之意害人之心,哪曾疑到王繡身上?現下聽王繡如此說,俱都怔愣住了,展昭心道:王繡殺人,固然是罪不可赦,可是……可是……這位王姑娘,似乎也是個可憐人。
梁文祈木然呆立於當地,良久才道:“繡妹,我卻不知你竟如此恨我……在我心中,我對你確是真心誠意,我一心只想為你好……”
王繡冷笑打斷梁文祈道:“誰稀罕你的真心誠意了,你只想著要對我真心誠意,卻不想想我想不想要你的真心誠意,我若不喜歡,你的真心誠意跟要殺我的刀有甚麼兩樣!”
此話一出,堂上諸人皆是一震,連包拯都禁不住想:這女子說話恁的偏激,卻也不無道理,在梁文祈看來,他對王繡真心誠意便是好,殊不知王繡對他的心意避之唯恐不及,他對王繡的“好”,恰恰是王繡痛苦的根源所在。旁人眼中的好,到了王繡這裡便成了大大的“不好”,世人常說“推己及人”,但是由已去推人,未必正確,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梁文祈如遭雷噬,直直盯住王繡良久,雙目中竟似流下淚來,身形晃了一晃,便跌跌撞撞往堂外去。
堵在門口的眾人見他過來,生怕沾了鬼氣連帶自己也變作了鬼,唬的趕緊往邊上避開,倒是給梁文祈讓出一條寬敞的道來。
就聽梁文祈喃喃道:“罷了,我喜歡你,竟給你帶來這許多煩惱,早知如此,我還來告狀作甚,憑白連累了端木上仙……”
此言一出口,旁人倒還無恙,只展昭渾身一震,喝道:“你說什麼?此事跟端木翠又有什麼干係?”
梁文祈卻似是痴了,渾然聽不到展昭問話一般,自拐出門去了,展昭疾步追至堂外,四下看時,那梁文祈已到屋角,屋角處卻立著一白一黑二人,兩人將手中鐵鏈往梁文祈脖頸上一套,便把梁文祈拖過屋角去,展昭疾步趕上,卻在屋角處與急匆匆過來的一人撞了個滿懷。
就聽那人啊呀一聲,展昭顧不得那人,四下看時,哪有什麼梁文祈並黑白衣人?竟似憑空消失了一般。
正訝異間,方才那人忽地一把抓住展昭胳膊,急道:“展大哥,你快回去看看端木姐,她不好啦。”
展昭聽出是馬漢聲音,待聽他如此說,只覺眼前一黑,下意識伸手扶住牆壁,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馬漢一跺腳,竟帶上了哭音:“我也不知道啊,我們一直守著端木姐,誰知道方才她口中忽然溢位血來……”
話未說完,忽覺眼前人影一閃,展昭已然飛身離去,當此刻公孫策恰自堂內追出,見到展昭離開,不覺訝然,馬漢忙將方才所話又說了一遍,公孫策心中大驚,思忖片刻,囑馬漢留在此地聽候包大人差遣,自急急往客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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