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心裡隱隱有些煩躁起來。
凌蕪一曲相思,讓皇姐閉門不出。當天晚上的星辰很好,好得我竟與季清兒在屋頂上談起心來。臨了,我對她說我要跳下去。
她明顯不信。
為了嚇一嚇她,我假裝往後倒,誰知她眼裡閃過驚慌,竟伸手來拉我。心底一暖,扯著她一起倒下去。我有輕功,這樣的高度本來就不算為難。可她卻嚇得暈過去。
我實在覺得好笑,這樣一個膽小的人,怎麼就敢不顧一切地拉住我。看著她蜷伏在我胸口,睫毛遮住那雙清亮的眼睛。呼吸清淺,身上有淡淡的香氣,像是春日的一朵桃花,美好得讓人不忍驚動分毫。
今日是我第一次見她有那樣的神情。彷彿天都塌下來了,整個世界一片黑暗。
心臟彷彿被人攥在手裡,她眉頭一皺,我就疼得不能言語。她若是看著我,笑一笑,整個世界的花,彷彿都開了。
我想,許是陷進去了。
這樣的關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似乎,是她跟著凌蕪離開的那日。
皇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甚至超過父皇和母后。她從小照顧我,聽奶孃說,我第一個會說的詞就是“皇姐”。所以當皇姐遇到危險,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更何況一個季清兒。
凌蕪帶走了她,我只是有些難過。因為我竟因此欠了一個自己曾記恨過的女子,我想,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還清。
日子還是照樣過,只是偶爾,我會想起有這樣一個明月般的女子,陪著我坐在屋頂上喝酒,告訴我什麼叫做“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我幾乎每日都要想起幾遍這兩句詩。想起的時候,腦子裡就浮現那個女子的樣子。
她在黑夜中拉住我的手,陪著我一起墜落。她睡在我的懷裡,模樣像只小兔子。
我後來聽說,青澤新帝要娶的皇后是大燁女子,那女子閨名清兒。新帝力排眾議,一力堅持納她為後。初冬夜飲上,新帝親手為她在髮間插上山茶花,寵冠天下。
然後我想,會不會是她呢?
可馬上又被自己否定,她那樣的女子,實在算不得絕色。如何叫一代帝王伏首。
可轉念一想,卻又忍不住嗤笑自己。她不能麼?
她讓我堂堂皇子日夜想起,她讓我虧欠她,她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呢。
再見她是在鳳凰城。她從屏風後走出,一張臉燦若桃李,竟比之前有了許多不同。不過一瞬,從心底湧上來一種複雜的情感,我竟衝上去抱住她。
那樣莫名的感情,像是喜悅,像是愧疚,又像是珍惜。
她臉頰間一朵桃花,美不可言。但我不願提起,怕傷了她。若不是有一段我不知曉的、對於她而言只有難堪的回憶,她不會那麼欲言又止。
是我害了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裡睡不著,扒拉著被子坐起來。背倚著牆,呆呆望著眼前的擺設。桌上擺著的香爐發出一點亮光,在夜裡像極了怪物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看。
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帶了寒意,禁不住瑟縮肩膀,把整張臉都埋進被子裡。
門上傳來輕響,探出頭警惕地問一句“誰”。
**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響起:“小姐,是我。”
於是掀開被子小跑去開門,連她的臉都沒看清又迅速轉身回到床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手裡端著一碗東西,無奈地瞧了我一眼。她面有倦容,想來是掙扎著爬起來的。
“小姐,我見你睡不著,便去溫了一碗**,你喝了就好睡了。”
不由抱怨:“這房子隔音效果怎麼這麼差!”
**暗笑,端著**到我面前。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來一口飲下,然後把碗丟還給**,又躺下。她接過,為我掖合被角,靜靜退下。
喝了**還是睡不著,睜著眼睛看帳頂,看到眼睛都酸了才緩緩閉上。等再睜眼,天已大亮嗉。
知道我夜裡睡得不好,所以**正午時才端了清水來喚我起床。順帶還拿了藥粉和乾淨的帕子,為我換藥。
我笑:“不過那麼小的傷,不用這麼大費周章。”
**立時垮下臉,唬得我不敢反抗,乖乖任由她擺弄一隻手。另一隻空著的手百無聊賴,就不停捲起自己的發,在指間纏繞。
等一切弄好,明辰在門外稟報:“老爺來信說有事耽擱,近期不能趕到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