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初是下不了決心,拋不下韓家,如今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嗣源,宮裡還有我要做的事,我不能跟你走。我這就去尋魏將軍,讓他來接應你。不管你們是回魏州、鄆州,還是別的地方,皇上在還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之前,還不至於動手。以後無論你們是否兵戎相見,都自求多福吧,旁的我也管不了了。”蕊儀嘆道,不捨地看了他一眼,別開了頭。
李嗣源說話已經無礙了,他看著她的背影,知道她主意已定,“他若是知道了,你可有制衡之法?”
“有,如果沒有,我也不敢送你出宮。”蕊儀搖了搖頭,微微側過身,只拿餘光看著他,“不是說不會為你舍了性命,只是還有一些事我必須弄個明白。”
“誰讓你為我舍了性命?這該是我做的。”李嗣源悶聲悶氣地道,目光中露出些不解,“還有什麼事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還有什麼事能比你我相守更重要?你若隨我離去,我保不得榮華富貴,卻定保你平安。”
回過頭,驚訝地看著他,蕊儀微微苦笑,他從來不曾說過這些話,從前她以為他不懂,原來是他不肯說,或是不敢說。他們在彼此面前都有秘密,今日之後也許再不會相見,她就把她的秘密說出來吧。
“嗣源,其實我不姓韓,我不是韓大人的親生女兒。我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好些事本來急不得了,可是自那次小產之後,就慢慢想起來了。”蕊儀淡淡地一笑,李嗣源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還記得我向你問過林康麼?他才是我的父親,我還有一個姐姐,不知現在是死是活。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無意間聽到了韓大人的話,大概也明白了。”
“你……”李嗣源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掙扎著撐起身子,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那你就更不能回去了,當年若真是他滅了林家滿門,他知道了你是誰,哪裡還能放過你,就是韓大人也保不住你。”
“你相信麼?他早就知道我是誰?”蕊儀目露淒涼,撩開玉頸後的青絲,露出那三顆小小的菱形紅痣,“剛成親的時候,他就是為了這個冷落我,後來覺著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才對我好了。不過,他不知道我已經想起好多事了。他也會做噩夢,也許把我留在身邊就是想讓他自己覺得,他根本不必怕那段往事。可惜他好像弄假成真了,他好像真的對我動了那麼點心思……”
“你跟我走,林家的仇你報不了。”李嗣源勸道,這難道就是命中註定的累世冤孽麼?“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當年他與你姐姐是有婚約的,最終還不是沒有放過她。”
“你說……他與我的親姐姐林子從有過婚約?”蕊儀暗驚。
李嗣源頷首,聲音低沉,暗含著那段滴血的往事,“蕊儀,你不能回去,韓家也不是你能依靠的。當年韓家與林家之事脫不了干係,不然皇上也不會在襲了晉王之位後,就立刻娶了韓家的長女。他們即使知道你的身世,還收養你,也只是想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些。到了刀口上,你畢竟不是親骨肉,他們哪個會真顧得你?”
“他們想對我如何,也已經晚了,該有的,我已經有了。不必為我擔心,皇上眼下就有一件事,沒有我根本辦不成,況且我不會讓他知道我已經想起來了。”蕊儀扒開他的手,藥勁還沒有過去,她看著他絕望的眼,微微一笑,“他如此對你,你也不必再顧忌什麼。何況他今天的一切,本來就該是你的。如果我所料不錯,當年老王爺在遺信裡把晉王之位和晉軍都傳給了你,這封信應該還在,韓大人還知道上面寫了什麼……說這些,就是想讓你放下那些芥蒂,為了你自己,為了你那些部將,更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該爭的便要爭上一爭。”
李嗣源面色漸沉,半晌說不出話,待蕊儀行至洞口才道,“你一定要走?”
背對著他點了點頭,蕊儀慘然一笑,“縱使明知道是飛蛾撲火、以卵擊石,我也要試一試。我從來都放不下我的家人,無論是生了我的,還是養了我的。韓家欠林家的,在我身上還上了一些,可他欠我們的,還沒還。原想著他若能做一個勤於朝政、兄友弟恭的好皇帝,我這點一家之仇也就作罷了,可是他不是一個好皇帝。”她頓了頓,已經觸動了機關,“再過半個時辰,藥就該解了,我也該尋到魏將軍了。”
機關開啟又重新闔上,山下的人已經走了,蕊儀牽了方才藏起來的馬匹,仰頭望著天上依舊明朗的星宿辨別著方向,順著小路向約定的地方行去。魏崇城與平都見李嗣源久久未到,已經領兵出來相迎,只有十幾騎,但看得出都是精銳。蕊儀眼瞅著出了那片山巒,也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