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交待了石敬瑭。”李嗣源定定地道,主意已定。
“什麼時候走?”
“兩個時辰之後,照顧好自己,還有永寧。”李嗣源鄭重地道,出了鄴都就可以入洛陽,就會見到蕊儀。他看向平都落寞的背影,他對她只能恩榮有加,卻做不到摯情摯愛,這一世的確委屈了她。
半月後,平都一手拿著李嗣源的書信,一手拿著蕊儀的密信,長長地舒了口氣,也算是事事順遂了。蕊儀信中提到從鄴都到魏州有條山路,荒廢多年,但上一年韓家的馬隊運量時走過,只要有人帶路,稍做休整可做運送軍械之用。她將信謄寫後塞入了竹筒,正欲命人送出,外面傳來軍士急促的腳步聲。
“夫人,鄴都被圍。”軍士匆匆一報便轉而向中軍大帳而去。
平都心中一震,手上抖了一下,起身趕往中軍大帳。她最擔心的事終於要發生了,按照約定應是石敬瑭發兵去救,可是他真的會盡心麼?此刻若李嗣源一死,石敬瑭就可調兵洛陽,為他復仇。
平都在帳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示意旁邊的侍衛不必驚動他們,聽裡面的動靜好似即刻點兵馳援鄴都,微微鬆了口氣。但想了想,又不由得不安,再抬眼時她已拿定了主意。幾位將領先後出來了,從她身邊經過,一一向她行禮,她只是點了點頭,攥緊了拳,掀帳而入。
“夫人。”石敬瑭恭敬地拱手,“末將這便親自去迎大人,請夫人放心。”
“大人常說石將軍少年英武,此去鄴都就仰仗石將軍了。”平都笑道,示意他一道往旁邊走了幾步,“將軍前途不可限量,此一回來,大人必有封賞。”
“夫人,末將打算先圍大梁,這樣鄴都之圍必解,夫人只管靜候佳音。”石敬瑭語中透著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沉穩,讓人既心驚又安心。
平都一驚,這也許是圍魏救趙,但也許是……她微微一笑,“石將軍這些年一直用心輔佐大人,勞苦功高,連婚事都耽擱了,我和大人一直很過意不去。不知將軍可有中意的姑娘,家裡有沒有訂下親事?”
“大人大業未成,末將誤於兒女情長。”石敬瑭有些詫異地道。
“那也耽擱不了多久了。”平都笑笑,轉身認真地看著他,“既然將軍還沒有訂親,那我就給將軍做一回媒。將軍知道大人只有一個女兒,雖然還在襁褓之中,但過上十五六年再做將軍的正頭夫人也不為過。那時候大人大業已成,永寧就是公主,將軍就是駙馬,不知將軍可中意這樁婚事?”
“這……末將不敢,且郡主年幼。”石敬瑭錯愕地看著她,下一刻退後一步低頭拱手,“末將絕無不臣之心,夫人不必用小郡主……”
“等永寧長大,將軍正是最好的時候,這是永寧的福分。”平都心裡一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暗暗咬了咬牙,“永寧及笄之前,將軍也可先置幾房妾室。男人嘛,都是三妻四妾的,只要你以後對永寧好,知道輕重,就成了。”
有那麼一刻的愣懵,石敬瑭單膝跪地,朗聲道,“末將謝夫人抬愛,末將與小郡主絕不敢三心兩意。”他站起身,一手按住劍柄,“末將去了,不出三日,大人必歸。”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蕊儀要是知道了也會這麼做,平都嘆了一聲,轉而回了自己帳中。掀開繡架上蒙著的遮布,靜靜地坐在旁邊一針一線地繡了起來,那是一件龍袍,一件就快完成的龍袍……
兩日後傳來喜訊,李存勖分兵援大梁,李嗣源一行已到魏州。石敬瑭派人接了平都、永寧直奔魏州,還沒到中軍大營就聽見山呼萬歲之聲,待入得大營,之間李嗣源被擁於大帳之前。石敬瑭為首跪在木階之下,李嗣源目光一沉,接過了他高舉過頭的天子劍。
石敬瑭起身,朗聲對眾人道,“當年老王爺已經晉王之位傳與陛下,東都偽帝竊取國器,我等當全力討之。破洛陽,擒偽帝!”他振臂而呼。
“破洛陽,擒偽帝!破洛陽,擒偽帝……”下一刻呼聲直衝九霄。
李嗣源掃視眾人,目中沉穩的光芒漸漸四溢,這許多年,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偽帝倒行逆施、屠戮忠臣,以至於民不聊生,朕今代天討之。待大事成時,諸將都是我大唐功臣!”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齊道。
平都下了馬車,雙手捧著龍袍,她走過時,眾人紛紛讓開,分出一條道來。她跪於階下,雙手將龍袍高舉過頂,笑對上他的眼,“請皇上更衣,著龍袍。”
這一眼仿若一生,平都心中竟漸漸平靜了下來,他們從沒有走近過,這一刻起又要遠了。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