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皇上怕是要把他恨得更狠了,我是真不想看到他們兵戎相見,血染朝堂的一天。”蕊儀嘆了一聲,玉指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你說,我總是勸著皇上,當時還給他臺階下,皇上會不會怪我?”
蕊瑤愣住了,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有些驚惶地道,“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他會不會以為……不會的,不會的,我去跟他說,他不會這麼想的。”
蕊儀搖搖頭,“解鈴還需繫鈴人,等我養上幾日,自己跟他說。”她嘆了一聲,話鋒一轉,“事已至此,多想已是無意,我擔心的是你。小皇子沒了,貴妃她們必有動作,後位恐怕要落在她手裡。你說說,如今我們該如何?”
“要不是她們,皇上也未必會向你開口,你也不必為了向皇上表忠,那麼快就答應了。”蕊瑤恨恨地道,語中哽咽,聲音模糊。梓嬌出身再卑賤,也是二皇子的生母,這時候後位是非她莫屬了。她們在這兒只能流上幾滴淚,發發脾氣,是無計可施了,“姐姐,皇上會不會為了我們暫時不立皇后?皇上欠了姐姐的,要不姐姐再想法子拖延一下?”
“皇上也不能為所欲為,蕊瑤,立後之事本應在皇上稱帝之時就大定的。皇上已經給了你我機會,可惜你我都沒有抓住。”蕊儀用力抿了抿嘴,語氣加重了些,“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我和你能不能得以保全,就看能不能低這個頭。而且不光要低頭,還要想想如何能低好。”
“什麼?向她們低頭,還要想該如何低聲下氣?”蕊瑤不敢相信地張著嘴。
蕊儀點點頭,心中艱難不下於她,“還有皇上那兒,我們不能鬧,不能被這些用性命換來的虧欠鬧沒了。而貴妃她們,我知道你是不願的,以後就讓我多和她們周旋,你不要笑我、氣我就是了。”
“我也不願你如此,你哪受得了這個氣。”蕊瑤不甘,眼中飛馳過一抹冷冽,“姐姐,我們還有機會,他日一定讓她們連本帶利地償還。”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切不可操之過急。日後我們姐妹同心,等時機成熟之時,就幫著有皇嗣或有身孕的那一個。若是我和妹妹同時有了身孕,我就幫著妹妹。若是我有了皇嗣,而妹妹又有了身孕,那我一樣幫著妹妹。”蕊儀目中篤定,仿若盟誓。
“姐姐,我……”蕊瑤驚得說不出話來,縱然她們是親姐妹,如此想讓也太過了,她怎麼會如此。
蕊儀一手輕摟住她,拍著她的背,“姐姐的小蕊瑤最好強,受不得委屈。”她微微笑了一下,“若非當初陰差陽錯,這本來就該是你的,你不必覺得欠我什麼。我要的不多,只是想好好地過日子。”
後位對她來說只是一個虛名,更有甚者,這只是一套沉重的枷鎖,比韓氏掌家之位更難撐起的千金重擔。她只想有一個家,只想和命中的良人廝守一生。儘管她如今越來越不知存勖究竟是不是她的良人,她也只能把他當作是了。她此生已經錯過了太多,不能再錯過已經擁有的了。
“以後姐姐和我還有皇上,好好的在一塊兒。”蕊瑤往她懷裡鑽了鑽,這是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啊,以前她怎麼會那麼想。
“去吧,陪陪皇上,不要多說我的事。”蕊儀幫她整了整有些凌亂的髮髻,又讓她留意郭崇韜的動向,勉強笑看著她,以目光相送。
蕊瑤一離開,魚鳳和萱娘就匆匆進來了,魚鳳在後面將門關上。萱娘坐到床邊,為蕊儀披上外裳,“娘娘,可好些了?太醫說無大礙,可奴婢和魚鳳都不放心,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傷著了?”
“我沒事。”蕊儀搖搖頭,明眸上仍蒙著一層水霧,“就是滿月指望不上我了,貴妃若然為後,滿月的性命也就……”驟然掩面,不禁泣不成聲。
“娘娘,正是年節上,皇上要是大赦天下,滿月也就有救了,娘娘不必太過憂心。”萱娘別開眼,忍著不哭,“娘娘養好了身子,滿月才能少擔一份心。”
想起赴宴前對萱孃的一番話,蕊儀此時心中一番感慨,她曾想過要是嗣源和存勖當真動了兵戈,她恐難以生還,如今她還能坐在這兒,已經不容易了。只是沒了孩子,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看著平坦了的肚子,心如刀割。
眼前浮現出那已經成了形的小皇子,萱娘、魚鳳不禁心痛如絞,天家之事風雲詭譎,享受著人間富貴,也受著無盡的悽苦。
“你們都過來。”蕊儀不敢再想,讓她們坐到身邊,“你們兩個是我的左右手,為今之計,麗春臺要讓你們操心些日子了。我身子不好,皇上也沒來,免不了人心浮動,你們要多安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