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渥不由得抬眼一看,蕊儀的目光正掃過他二人,他不自在地顫了一下,轉身在李存勖面前跪下。
“皇兄,聽說大哥又立了戰功,臣弟想問,皇兄打算如何封賞?”李存渥低著頭,殷切地問道,額角青筋跳動了幾下。
李存勖不動聲色地冷笑著,語氣加重了些,“朕打算封大哥為太尉,賜丹書鐵券,再在洛陽賜太尉府。”
“皇兄如此重賞,日後我們兄弟幾個哪兒還有立足之地啊。”李存渥動情地道,大有要聲淚俱下的意味,他向前蹭了幾步,拜倒不起,“李嗣源若為太尉,恩威日隆,他日尾大不掉,必為後患,還請皇兄三思。”
“大哥”代之以“李嗣源”,李存勖握緊了拳,出征契丹前,李存渥對李嗣源何等尊敬,為其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而如今剛得知他要厚封李嗣源,就立刻變了一張臉孔,讓他不由得驚歎。若今日他與李嗣源易地而處,李存渥會不會也這樣對他。
他忌憚李嗣源,可他更應防著這個弟弟,為利所驅的牆頭草更加不牢靠。唇角微微掀起,他聲音越來越冷,“幽州剛剛告捷,你如何得知?”
“臣弟……”李存渥盤算著如何遮掩過去,一咬牙硬著頭皮道,“臣弟擔心皇兄安危,不得已而為之,皇兄恕罪。”
一碗酒兜頭潑下,李存勖又一腳踹了過去,不重但也不輕,“把你那些人都帶走,要是再讓朕看見一個,朕就廢了你的王位,再摘了你的腦袋!”
“皇兄,臣弟再也不敢了,臣弟真的只是擔心皇兄,絕沒有不該有的心思。”李存渥爬起來連連磕頭,半晌才拜在那兒抖著身子不動了。
“說,誰是的人?”李存勖波瀾不驚地道。
“皇兄,我……”李存渥抬起頭,牙關打顫。
李存勖看向趙喜義,“擬旨,廢申王……”
“無憂,是無憂。”李存渥眼中淚光點點,無力地垂下手,虛脫了似的看著他。
竟是每日伺候李存勖更衣、用膳的宮女,李存勖面色大變,恨恨地指著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蕊儀她們在內間聽得仔細,也為之一震,蕊瑤在一旁驚得低著頭一陣沉思,梓嬌面上僵得彷彿一臉的粉都要掉下來,蕊儀暗暗看她,心知有些不對,目光不由得透過鏤空雕花的屏風看了過去。
蕊瑤向蕊儀使了個眼色,想問問李存渥到底意欲何為。蕊儀朝她搖搖頭,又看了過去,她總覺著梓嬌和李存渥之間有些不對勁兒。若說只是因為當年梓嬌對李存渥頗為關照,似乎過了,若說不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前廳裡,無憂已被人五花大綁押了上來,李存勖擺擺手,被趙喜義堵上嘴帶了下去,應是凶多吉少了。李存渥面如死灰,兀自強撐著,哽咽著道,“皇兄,你我是親兄弟,他李嗣源不過是父王收養的一個胡兒。皇兄如此器重他,卻對我們這些親兄弟不屑一顧,我們到底哪裡不如他?若是臣弟也去伐汴梁、徵契丹,也定能立下那蓋世奇功。”
就憑他?李存勖對此嗤之以鼻,不過還要留他制衡李嗣源,面上半絲不露,“以後自有你歷練的機會。”他停了一下,教訓道,“大哥的戰功都是拿性命換來的,朕重賞於他,難道不應該?”
“皇兄有所不知。”李存渥淚痕漸幹,目中精光閃爍,“幽州城的百姓只知有中書令李嗣源,不知有皇上。契丹退兵之後,李嗣源廣開府庫,設百里粥蓬收買人心,大修府衙收買當地官員,半月間竟用去了幽州城一年的稅賦。李嗣源結黨營私,必想為他日所用,皇兄不可不防。”
“啪”地一聲,李存勖一掌重重地擊在桌上,沒想到李嗣源竟敢收買人心至此。好啊,用的是朝廷的銀子,成全的是他自己的野心。李存勖冷笑問道,“不知朕該如何防範?”
“皇兄應立刻詔李嗣源回宮,奪其兵權,廢其官位,再關入天牢嚴加審問。問問他可有不臣之心,為何要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李存渥義憤填膺地道,他若是早生十五年,定比李嗣源更有作為。
自己斟上酒,李存勖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他邊品著酒邊看著李存渥。內間裡的人也屏住了氣,等待著他的答案。
“皇兄,再晚就來不及了。皇兄若不封他為太尉,百官必怨皇上涼薄。若是封了,他掌了舉國兵權,他日兵變,皇上危矣。”李存渥怕他不信,又抖出了一大堆名字,“他身邊的趙功生、魏崇城已漸漸成了氣候,還有個小的,好像叫石敬瑭,都不是省油的燈。這都是他的羽翼,好在尚未豐滿,皇兄應儘快翦除!”
黑瞳一凝,當中顏色暗如黑墨,李存勖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