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性子就急,自從那件事之後迴護她之心就更加強烈。其實,那些話語不過是話語罷了,再怎麼都抵不過那人的隨意一舉傷人。
“咳咳……”倒是上座的文府老爺終於看不過去,也想著這些人到底是來觀禮的,只得掩住唇輕聲咳嗽起來。不大不小的聲音,卻剛好讓那些人悄然禁聲。
“二拜高堂。”
“三拜夫妻對拜。”
終於完成了所有的禮儀,迎親使也鬆了口氣,望著被送入後堂的挽妝身影完全消失後,這才對文府老爺說道:“文老爺,今日之事,下臣唯有如實上報。”
他是堂堂禮部的官員,也是今上親封的迎親使,卻無端地被文睿淵擺上這麼一道,無故代替他與常府小姐拜堂不說,還要忍受日後同僚的譏諷嘲笑,心中的這口氣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大人今日辛苦了,”面對他的威脅,文老爺卻微笑著招過文府管家:“裕成,給大人再多包點茶水。”
裕成忙點著頭,待打發完迎親使,文老爺才臉色鐵青地喚來一旁抖得跟篩子似的小廝。“你到書房來!”
外院裡坐滿了來吃宴席之人,文府今日娶新婦,文老爺發話要開滿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尋常百姓家哪裡能吃得到這樣的白食,自然是早早地就候著。日間的一場鬧劇,在風捲殘雲的用食間悉數不見,眾人讚歎的是,文府果真是天下第一首富,這食材這用料,便是京畿中首屈一指的百鮮閣都比不上。
從雲端著盛滿熱水的銅盆從走廊一路蜿蜒而進到後院的新房內。據說這裡是特地為新婦備下的院落,就在文府少爺起居的悠遠院。什麼悠遠,竟然在新婚之際都不曾出現。從雲臉色隨心中所想,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彆氣了。”倒是坐在床邊的挽妝徑自取下頭飾,走到她的身邊,安撫道。
“怎的不氣!要是這文府少爺是個病秧子,病得快死了,那不來親自拜堂還說得過去。他好端端地,竟然去風月樓那種地方,這分明……分明就是要給小姐難堪!”
“好了!”挽妝捂住她的嘴,原本淡然的神色也有些鐵青:“你當這裡還是常府嗎?怎的這般不注意說話!莫非是嫌我今日還不夠丟臉,還不夠難堪嗎?”
“小姐……我……”見挽妝真真地生了氣,從雲瞬間安靜下來,看向她的雙眸竟聚集了一汪淚水:“從雲是為小姐不值得。”
“不值得?什麼又叫值得呢?”挽妝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輕聲道:“他到底是我的夫婿,你若是不想我做寡婦,就切莫再說方才的那些話了。”
☆、第四章 新嫁(4)
即便是與外院相隔一座大花園子的內院,這裡也能隱約地聽見嘈雜聲。
縱使這般的歡騰,挽妝也沒預料過她名義上的夫君會有興致踏入這座屹立的新房。方才那些人的話她雖不曾放在心上,總歸是聽到耳中,她新婚的夫婿用這種方式來給她難堪,來報復今上不容抗旨的指婚。那人心中會是如何的憋屈?挽妝嘴角不由得浮出一絲笑意,絲毫未去考慮經此一鬧,她在文府的日子會遭遇到什麼。
“小姐……”從雲一邊為她卸去妝容,一邊輕聲嘀咕道:“再不值得,今夜也是小姐的新婚之夜,就算那人不來婚房,小姐也不該不守規矩,早早就打發走了喜娘。”
“好了,從雲,你若再這般唸叨下去,莫期望有男子敢娶你!”挽妝轉過身,將身上厚重繁瑣的嫁衣一層一層脫了下來。
“從雲一輩子都呆在小姐身邊,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他們想娶,從雲還不想嫁呢!”從雲將挽妝的嫁衣小心地掛了起來,這衣服明日還得穿著去給文府老爺請安。
“你啊……”從雲自幼就被窮困的父母賣入常府,呆了不到半年便被安慧英選到挽妝身邊伺候,這些年來的相守,雖不是姐妹卻更勝似姐妹。而從雲自那一件事後,便對男子都絕了心思,挽妝明白她那是害怕出嫁後獨留自己一人,想不通而出什麼變故,於是才求了母親,不再許配他人。
虛掩的窗戶流瀉進來一地清冷晶瑩的月光,文府雖然沒有讓她入住文府少爺的居所,單獨為她擇出這處院落,但待她眼下仔細看來,卻是十分合自己的心思。
樹木掩映著的兩層閣樓正好擋去外來人的探究,又放任了她仰望蒼穹的自由。而正對著樓下,恰好有著一池不大不小的碧波,初夏的時節已有幾支早生的芙蕖含了花苞。
畢竟是大戶人家,這等奇巧的江南風味倒也佈置地淋漓盡致。
天上新月如鉤,如此良辰美景實在不適合淒涼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