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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天山紅毒出自西域,中土並無此等毒藥。而下此毒者,要入血得下,若非接觸過鈴兒的親近之人不可為之,”安媛只覺得心底都在淌血,言辭也是越逼越緊,“而嫣兒,她到底玲瓏心腸,最終還是疑到過你,我此刻才明白她最後那句欲言又止的意義。”

他低首不語,神情裡有一絲惘然惆悵。她瞧著他這樣低落的神色,心底竟然有幾分淒寒,腦海中一瞬時的空白。她旋又恨自己的心軟,硬起了心腸冷聲說道,“貼身抱過鈴兒,為他治病的人不過幾個。我疑過張淑妃,疑過紫燕,便是連皇帝都有幾分懷疑,可就是不曾疑到你……然而剛才如松的話卻提醒了我,他說你和李將軍不久前見過,所以如松才得以拜你為師。那豈不正是前些時日你在武英殿中修訂永樂大典的時候,或許還要更早些?李成梁此刻在哈密衛鎮守叛亂,你究竟是何時出的嘉峪關?叔大,你究竟有多少事瞞了我?鈴兒的毒是你下的麼?”

他聽到最後一句時,掩在寬大袍袖中的拳頭攥的緊了,卻又猛然鬆開,探出來去握安媛的手,安媛本能的躲開。他的面上掠過一絲失望,卻猛然抬起頭來,坦然的望著安媛,目光中的溫柔沒有半點褪去,卻只是淡淡道,“不錯,我是騙了你。”

安媛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疑他怨他,卻也心底隱隱有一絲期盼,只盼他並不會承認,或者這一切本就是自己多了心。可他就這樣坦然的認了下來,毫無半點顧忌。她茫然的踉蹌了幾步,心底的淒涼愈來愈深,彷彿有人用刀在心上劃了深深的一道,血淋淋的都是痛意,她喃喃的念著,“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皇家血脈不容混淆,大明的江山不能動搖。鈴兒身上揹負的是皇長孫的名分,不是尋常的私生之子。未來大明的江山社稷不能落到嚴氏的血脈上,那必然會引起更大的動亂,”他瞧著安媛的神色一分一分的黯淡下去,明明心裡糾結到了極致,唯有聲音依舊冰涼的不帶一絲溫度,彷彿一張機械的面具,只看到嘴唇微微張合,“……所以,鈴兒必須死。”

“必須死……”唯有這三個字她聽得清楚,腦海裡空了一瞬,唇邊忽然泛起了一縷幽淡的笑意,輕聲的唸叨,聲音蒼白而空洞,“是呵,鈴兒必須死,所以你才藉故給鈴兒治病時動了手腳……”

他的笑容愈發冰涼,唯有眸裡還是灼熱的,言語間都是苦澀,“給鈴兒下的毒分量並不重,半年之後,他只會在睡夢中死去,至死時受的痛苦也不會大……我知道你心疼鈴兒,於是日日怕你知道,但你還是知道了……我曾想過,如果你知道了,大概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當然不會原諒你,你殺了鈴兒,”安媛緩緩搖頭,心裡冰冷到了極點,語聲雖輕,卻是斬釘截鐵,一字一句道,“我們之間恩情就斷絕了,再也不想看到你,永遠永遠,不會原諒。”

他的神色瞬時憔悴而灰敗,唇邊的笑意也有幾分慘淡。良久,他方才歉然道,“好,過了今晚,明日送你下山……”

安媛短促的點點頭,嘴裡只是乾澀澀的,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她慢慢揚起頭,看著他沉鬱的目光,竟然與原來一般清澈無半分割槽別。她不由別過頭去,直覺眼前模糊有些水霧,她輕輕拭去水霧,似乎看到不遠處有一點綠綠的光亮,彷彿就近在咫尺,那是什麼……

秋葉蹁躚落下,在迷離的夜幕中,卻似落下的一層霜意。透過那纖薄的落葉,她仍能清晰地看到不遠處那兩點墨綠的光亮,在這一片黑寂中尤顯得突兀。她呆呆的盯著那綠光看去,卻見那綠光忽然眨了一眨,竟是個活物。她瞬時有些驚恐,指著那光亮略帶顫抖問道,“那,那是什麼……”

張居正略一偏頭,忽然面色大變,喝道,“小心。”說著一把將她推到身後,閃身前行了幾步。火光撲的一閃,她瞬時看得清了,不遠處哪裡是什麼綠光,分明是一雙有神的狼的眸子。一身油光水滑的茂密冬毛有著銀灰的光澤,肌肉結實骨骼強碩,看上去正當壯年。

火苗被風驚動,須臾間竄了老高,烈焰中混合著綺麗的光色,十分耀眼。

那狼似是有些怕這火光,略往前進了幾步,離火堆還有十來步的樣子忽然站住。它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兩人,鼻子裡噴著溼氣,綠幽幽的眼中混合著一絲貪婪的神色,透出幾分銳利。張居正慢慢按住腰間長劍,左手卻緊緊的護在她身前。

那狼目色狡黠的望了他們一眼,忽然咧開大口,露出了雪白銳利的牙齒。這樣壯年的狼並不是幾個火堆能困住的,張居正心下大是憂慮,與此同時拔劍出鞘,隨時等待這狼躍來襲擊。那狼卻仰天嚎叫,聲音綿長而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