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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的處境,現在的裕王府被圍得鐵桶一般,只待外面的人一聲令下,飛蝗般密集的利箭就會射到這個王府的每一個角落,沒有任何人可以逃脫。

她早該想到他是那麼冷血的人,連兄弟都可以陷害,連父親都可以下手,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成為帝王的人只會是孤家寡人,哪裡會有親密的情感,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棋子罷了,隨時都可以丟卒保車。之前的鈴兒,他明知深恨的嚴氏遺骨,依舊視為己出,甚至不惜滴血驗親時作假,其實也不過是為自己繼承皇位增添一個砝碼罷了。

她摸了摸袖中的一塊玉佩,觸手溫潤。那是許多年前他送給自己的,曾經遺失在火海里,原本通體瑩白的一塊玉,染上了再也擦拭不去的深深黑色垢印。她生下鈞兒那日,他把這塊玉佩重新塞回她手裡,上面多了一首晏小山的詞。

淡水三年歡意,危弦幾夜離情。

曉霜紅葉舞歸程。客情今古道,秋夢短長亭。

淥酒尊前清淚,陽關疊裡離聲。

少陵詩思舊才名。雲鴻相約處,煙客九重城。

於是他收留自己,對自己的溫存體貼,也不過是想利用鈞兒繼承皇位,如今他登基了,自己也再無作用了。然而她隨即想到,他還是讓陳氏把孩子抱走了,至少不是那麼無情到底——不過也許只有自己死了,才能永遠守住孩子身世的秘密,他這樣的人是容不得任何人威脅他的地位的。那以後等他有了自己的孩子,鈞兒會怎麼樣,她簡直不敢想下去——原來他們母子對他而言,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她想清楚了這一節,心就像浸到冰窖裡,冷的徹底。天下之大,處處都是欺瞞與陰謀。

飄零流浪了這麼久,其實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隔了半晌,她的聲音似是從雲端飄來的,“我想……我也只是個犧牲品吧。”

……

裕王府外的,裡三層外三層的圍得嚴實。白日裡早有錦衣衛的人馬把周邊的街道都肅清過,此時這裡如同一座死城一般,靜悄悄地沒有半點聲音。

此刻裕王心急如焚,只恨不能插翅趕回府中去。按照事先的命令,只要酉時一到,裕王府中萬箭齊發,就將是一片火海,他不敢想象,那個清秀婉約的女子就要葬身在那片火海中。

錦衣衛都督朱希孝是自己最忠心耿耿的部下,從未沒有誤過半件差事。可現在他是多麼希望朱希孝耽誤了這件差事。

快一些,再快一些。他瘋了一般的催著馬,要去阻止親手由他佈置的行動。

馬鞭重重的抽在黃風寶駒上,黃風臀上吃痛,驀然一躍,他已能看清遠處朱希孝的手中令旗乾脆的一搖,火勢瞬時滿天而起,映紅半壁天空。

心痛、後悔、眷戀、不捨。諸般滋味湧上心頭。

只晚了這麼一瞬,他便失去了她,永遠的失去了她。

從失去到得到,他並沒有愛護她如珍寶,現在他悔了,可憐還有何用?

他殺過許多的人,手上早已沾滿了鮮血,可他卻從來沒有這樣的驚悸恐慌過。

這輩子他做過許多的決定,但這一定會是他最後悔的一個。

他彷彿看到烈焰中那裾熟悉的衣衫飄躚,笑顏如花的容顏在火海中淡然而遠。

“住手!”裕王的眼內翻滾著絕望的巨浪,大聲叫道,“安媛……”

隆慶三年的第一場大雪,在這年的九月便飄然而至了。街邊的古木一夜間就光禿禿的堆滿了素白。而埋在層層積雪下的葉子有些微黃,有些卻還泛著青綠,彷佛是夏末未消完的暖意。

古老的街市一夜間亦掃去了終年不散的濛濛霧靄,簷頭鐵馬上俱覆了一層厚厚的白霜。五更不到,天色已是透亮,張居正早已盥洗完畢且讀了幾章書了。夫人李氏是個賢淑溫良的女子,捧了幾碟精緻的小食糕點,陪他用過早膳,又替他整理好官服,這才送他出了門去。

“昨日皇后娘娘來傳了旨意,要招我入宮去覲見,”李氏送他到廊下,輕聲說道,〃還特地說了,要帶著雪兒一起進宮。”

“去吧。”他面色沉靜如初,“午後時,皇后娘娘才從佛堂出來,不用去太早了。到時候把匣子裡的那個南海的沉香佛珠串子晉上去,再帶幾簍昨天老家送來的新鮮枇杷果子。”

“知道了,”她微微蹙眉,“李貴妃娘娘的病還沒有好麼?皇后娘娘為此都在佛堂唸了三年的佛,真是誠心動天地。”

“宮中之事,你我勿多議了。”他淡淡的說道,唇角頃刻抽出了溫度。他握一握李氏冰冷的手,語氣中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