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宮在恪守本分和大膽直諫之中來回,一時之間也有點心神不定。
但是她不知道,早在她連著調出尚服局好幾十年來的首飾卷宗的時候,皇帝陛下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那個柏芷和金尚宮俱都避而不用的徐尚服,的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五日前皇帝陛下剛下了早朝,便有小太監前來通傳:東廠的千戶大人已到了乾清宮,求見皇帝陛下。
這幾個月來宮外並不太平,以東廠廠公鄭時均為首的大部分東廠人手被調到了城中探聽搜查、以策安全,剩下的小部分則留在宮中,由鄭桻帶領探聽宮中動靜,以免那些個居心叵測之人趁亂混進宮來。只是沒想到宮外的賊人還沒有這本事入宮作亂,宮內潛藏多年的人就開始有所動作了。這也是讓皇帝陛下更加頭疼的一點。
因此乍聽到鄭桻求見,皇帝陛下心下衣凜,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情,當下趕回了乾清宮。
不過幸好,鄭桻稟告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陛下,尚宮局的金尚宮昨日調出尚服局多年來的收拾宗卷,似乎在追查一些事情。”
這個年輕人和他的義父一個性子,雖然已經和自己定下盟約、許諾永遠效忠,但這說一半藏一半的驕傲性子真是讓人頭疼,忍不住想要摔茶盞。最近頭疼的事情很多的皇帝陛下盯著書桌上的雨過天青釉色茶盞,忍住了把它砸向鄭桻的衝動:“似乎是在追查一些東西?東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本事了?竟然拿這些個不肯定的事情來稟告朕。”
聽到皇帝陛下揶揄中帶著不滿的口吻,鄭桻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些:“經過屬下查探,發現那金尚宮是在追查一對金鑲玉步搖的來歷。”好吧。。。。。。看來皇帝老爺現在心情差得很啊。。。。。。
鄭桻便回稟邊不著痕跡地抬頭,想要看看皇帝陛下的神情。畢竟這件事情敏感的很,上一回義父向先帝稟報關於這對步搖的事情,那位知道之後可是急得想要殺人了。
不過鄭桻還是料錯了。
皇帝陛下的臉上沉靜無波,須臾他稍稍抬頭,卻是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朕知道了。”
就這樣?鄭桻心下愕然:這反應也太正常了吧?這皇帝老爺不會是不知道那對金鑲玉步搖的事情吧。。。。。。嘖嘖,就只知道攜恩求報,事實上什麼都不知道啊。。。。。。
出於本分,鄭桻覺得自己還是得提醒一下皇帝陛下:“咳。。。。。。那對金鑲玉步搖,據傳是當初建。。。。。。”
“建文年間的舊物是吧?”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皇帝陛下打斷了。
“朕知道了,沒事就退下吧。”哎呀事情多得很啊,沒時間和這個臭小子廢話。
“?”向來穩重的鄭桻臉上的從容表情頭一回出現了龜裂。他不明白,既然知道這對步搖的敏感,為什麼皇帝陛下還是無動於衷、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
“那金尚宮。。。。。。”於是一向機智的少年也變蠢了,想要繼續提醒皇帝陛下。
“哎呀你煩不煩?”皇帝陛下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朕知道了,推下推下!”鄭時均的這個義子,看上去像個聰明的,怎麼這麼沒有眼力勁兒?
“是。。。。。。”皇帝陛下都這麼說了,鄭桻只得退下。
等到出了乾清宮正殿大門,一向機智無比的鄭桻突然反應了過來:皇帝陛下這樣子,分明是早知皇后娘娘手中那對步搖的古怪啊。。。。。。這麼說來,他一早便知皇后娘娘。。。。。。
鄭桻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肅穆莊嚴的乾清宮,心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念頭:這位高坐龍椅的皇帝老爺,看來還真是個千年難遇的痴情種。
☆、第一八三章
“柏夫人把那支步搖給了芷兒。”鄭桻走後,朱見深拿起那雨過天青釉色茶盞微呡一口茶,“芷兒又去尚宮局調出了那對步搖的卷宗。看來,芷兒馬上就會追查到自己的身世。”朱見深自言自語地說完了這幾句話,突然側頭看著畢恭畢敬侍立在他身側的汪德:“你覺得呢?”
“奴才不知。”汪德低著頭,語氣很是誠惶誠恐。
為下者,日夜伺候主子,難免會聽到一些不該知道的秘事。然而在這聽到和知道之間該把握的分寸,全靠自己的悟性。
看著乾清宮大總管頗有些惶恐的樣子,朱見深輕笑:“汪德,朕就喜歡你這一點。”這當下人的,就得有下人的樣子。東廠的手,還是伸得太長了。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朱見深就聽得殿外小太監通傳道:“東廠廠公求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