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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部分

的植物人。

安敘的思維以一種她痛恨的速度飛快地運轉。

安敘思考很多東西,控制不住地思考著,一方面她的精神力在內部失控暴走,連帶著她的思維也有些不受控制;另一方面當你被關在一個小黑屋裡無法動彈的時候,除了思考你沒有別的事可做。過目不忘的能力並沒有因為靈核的消失而被剝奪,儲存在安敘思維圖書館中的資訊呼嘯著席捲過她的心,一點都沒漏掉。

從她在蘇利文莊園醒來,到她在那個滿月閉上眼睛,這中間的十多年,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分鐘。

她親手殺掉的每一個人,間接因為她死去的每一個人,每一張出現又消失的面孔。

安敘知道這些數字,過去只是個輕飄飄的數字而已。安敘想著要把接下來的生活當成現實來度過,她選擇把過去的事情全部忽略掉——要是每天拘泥黑歷史,日子還要不要過啦?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安敘明智地忘掉了過去所做的一切,就像開了一個新檔重新開始。這種選擇說得好聽叫“不拘泥於過去放眼未來”,說得難聽點叫逃避。

那些數字在天空中輕飄飄地盤旋,在意識到世界的真實的那一刻,它們一股腦兒墜落下來,每一個數字都是沉甸甸的一條命,壓得安敘喘不過氣來。她控制不住地回憶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血腥的荒誕的寫實的滑稽的……真實的,真實的死亡。從被她殺掉的人到因她而死的人,比如那些在她的號召下學習醫術、出去挽救病人、因為國王想和她開戰而被殺死的醫生、軍人、遊吟詩人,比如她沒能保護的無辜平民,比如飛蛾撲火般衝向諾亞的莉迪亞。

莉迪亞,綠眼睛的小姑娘,總是站在她身後的繫結奶,不知不覺就長大了。安敘有一次為莉迪亞的巨大變化吃了一驚,她驚訝地發現對方長高長大很多,會這樣吃驚地發現,當然是她們分開了一段時間,而安敘又對莉迪亞並沒有多關心的緣故。安敘改變了莉迪亞的生活,但這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嘴上說著你是我的朋友、你和別人不一樣什麼的,還不是和在攻略某個角色一樣,注意力一轉移,就能把對方撂在一邊很多年嗎?

即使如此,莉迪亞還是為她而死。

“苦修士”、“三無少女”、“繫結奶”,想到莉迪亞,腦中會跳出這樣的標籤。對於莉迪亞來說,安敘已經是很親近的人了,但安敘對莉迪亞依然沒有多少了解。還有很多故事可以講給她聽,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展示給她看,還想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是否有未完成的夢想,是否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但一切已經結束了,戛然而止。

這裡沒有存檔,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每個人死亡之前也沒有所謂的死亡flag。安敘覺得他們這個三人小隊會找到大魔王,努力戰鬥後打敗對方,繼續幸福快樂的生活,每個人都還有很多時間完成沒完成的事。她自以為已經端正了態度,覺得他們會歷經一番周折,不會套著主角光環大殺四方。然而真到了結果啪嗒一下打在她臉上,安敘才發現自己根本沒做好準備。

她潛意識不覺得有同伴會死,不覺得她會輸。她嘴上說著“我當真了”,心裡卻還沒轉換過來。真實的世界裡,哪裡有預定好了的勝利?人生本來就有這麼多的不圓滿,不如意事常八#九,安敘在這裡順風順水十多年,這才是小機率的奇蹟。

但一直幸運著的人,下一次擲硬幣的時候,正反面的機率依然對半開。

安敘在一次次重放的酷刑中無限迴圈,幾乎覺得自己要被逼瘋了。她把精神的外殼鑄造得越來越厚,靈魂往防護的內部越藏越深,像為了躲避寒冷蜷縮得快要原地消失的可憐蟲。但她能躲避什麼呢?如此殘酷地拷問著安敘的人正是她自己,她躲到哪裡,夢魘終會如影隨形。

安敘想從自己快樂的記憶中尋找能支撐她的東西,這過程並不順利。一個人在遊戲裡享受大殺四方,不代表他或她會享受一場貨真價實的屠殺。許多“愉快的記憶”在世界變為真實之後蒙上一層讓人膽寒的陰鬱感,不對,不如說是揭掉一層虛假的糖衣,下面糟糕的真實□□了出來。

那種感覺就像去遊樂園,玩具偶人色彩明麗,旋轉木馬放著歡快的歌曲,入夜後五彩斑斕的燈光在各處亮了起來,處處都是歡身笑語,雲霄飛車上熱鬧非凡……然後突然,你發現早已閉館了。所有的燈熄滅,所有人的離開,鮮豔的遊樂設施在昏暗的天光下只剩下模糊的輪廓。比人大的玩偶坐在某個角落看著你,你不知道中間是否還有人。旋轉木馬一聲不吭,獨角獸和南瓜馬車全戴上一層黑紗。摩天輪投下黑壓壓的影子,遠方的過山車有黑洞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