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車開出很遠,心還在一個勁兒的哆嗦。
我天真的以為,當面鑼對面鼓。把所有應該說的話說清楚,我和‘他’這輩子就能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
可我錯估計了‘他’的難纏程度。
‘他’要的哪是一個認錯的機會,‘他’要的分明是一個讓良心心安理得的藉口。
如果‘他’心裡哪怕還有一點點為人父,為子女考慮的念頭,會在那麼多人面前說出那番話來?
句句,都是在為我考慮!句句,都是他在低三下氣!句句,就是我不懂事無理取鬧!
可事實呢,他媽的事實呢!
手機一直在響,我掛掉,‘他’馬上就打過來。心中怒到不行,我開啟車窗想扔出去。
釋南一把攔住。“龔叔一番好意,紀浩然說他選了很久。”
說著,奪過去關機,扔到後座上。
我胃痛到不行,見他扭頭看我,怒視他道,“一句也不許問!今天的事全當沒看到!”
釋南抽出兩張紙巾遞給我,道,“你哪兒難受?是去藥店買點藥吃,還是先找個診所看看。”
我接過紙巾把臉蒙的死死的,緩了好一會兒,才平穩下心情,“回。回市裡。”
這個地方,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待。餘下此生,也再不想回來!
“……好。”釋南道,“回去就中午了,你想吃什麼?上幾天慕容說去唱歌,要不就定今天?”
我渾身無力,靠在椅子上沒有說話。知道他好意。可我哪也不想去,就想回去自己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
“過兩天紀浩然就回家過年去了。”釋南瞄了我一眼。又道,“再回來得過了正月十五,那會兒咱們已經在路上了。”
正說著,他電話響了。開車不方便接,他伸手按了擴音。
‘他’的聲音馬上從電話裡傳了出來,少了早餐店裡的幾分不講理,語氣卻依舊帶著幾分蠻橫。“我問下你,剛剛和小檸在一起的人是不是你。”
“……是。”
我瞬間炸毛,抓過釋南手機對‘他’大吼,“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這是什麼態度!”‘他’吼回來,“我還不是怕你被人騙!他哪有陸明知根知底,陸明這些年掏心掏肺對你!”
“他掏心掏肺對我,是因為他在為你們兩個贖罪!他不是貨物,他憑什麼放棄一輩子為你們的錯誤買單!”
“……”他不再吼,平下語氣問,“小檸,你想要什麼?你說。”
“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你想要什麼。”我看著飛逝而過的窗外,咬牙道,“你要我一句原諒,你要你下半輩子心安,你要你那僅剩下的良知不再受到譴責。我告訴你,做夢,那句沒關係我一輩子都不會對你說。”
掛掉電話,我癱在座位上,渾身的力氣被抽乾殆盡。
我想要什麼?我想要我媽活著,我想我弟和我一起長大,我想在我受到欺負時,能給我頂起一片天的是那個站在父親位置的人,而不是和我一樣瘦弱的陸明。
胃痛,鑽心的痛。連著後腦也痛,一抽一抽的。
釋南把手機從我手中拿過去,掃了眼,關機,放到上衣兜裡。
車內,安靜下來。
我腦子亂轟轟的,過了會兒,想到一個關鍵性問題,“他怎麼會有你電話?”
“誰?”
我看著釋南道,“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他’怎麼會有釋南的電話?我這邊剛關機,‘他’就打過來了。而且聽那語氣,和釋南通話似乎不是一次兩次。
釋南沉默了下,回道,“他說你留給他一張我的名片。”
“所以,他不止一次給你打過電話找我?”我問道,“是不是?”
釋南抿起嘴唇,沒有說話。
“所以,我家這些破事兒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我和陸明是兄妹,才到我那裡燒了我們兩個所有的回憶,對我說,放了陸明。”我握緊雙手,心瓦涼,沒了跳動,“這次買賣你是故意接的?為什麼?是單純的心中好奇,想看一看是什麼樣的地方養出我這樣的人?還是和他商量好的?你故意帶我去醫院前面吃東西?你和他一直有聯絡?不然怎麼我們進去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就出現在我身後了……”
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被扒皮剔骨。埋在心底最最深處,最為見不得人的隱私,帶著絲絲鮮血,被挖出來擺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人當成餐後甜點,肆意品嚐評論。
而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