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一翻過來,卻是一大篇蠅頭小楷。還沒看文字之前,我倒是對這石匠心起敬佩,要想將這麼小的字刻好,那可不是一般的功夫,中華五千年,還真的不少能工巧匠,只可惜,到現在大部分都已失傳,人們只顧眼前,高效率高回報,哪裡還管什麼技術,什麼工藝!
我大概的看了一遍,卻是一篇銘文,簡單記載著這李安逸一生之事,看罷不由得有點唏噓,上面寫道:“李安逸,生與宋靖康元年春,少年英武,心懷公義。紹興二十四年,化名犴裔,官任提點刑獄公事。紹興二十八年,任轉運司、提點刑獄司和提舉常平司三司監司官,急公好義,屢平冤獄,深得百姓愛戴。紹興三十年,因不與奸相秦檜同流,遭其排擠。紹興三十一年,被斬於東市口,終年僅三十五歲。”
我將靈牌伸手遞給老六,說道:“這個李安逸,從年代、官職、遭遇等來看,還真是那個犴裔,看樣子,當時是個好官。”說著話,又隨手拿起下一塊石牌,規格大小都是一樣,只不過名字換成了“李應天”,立牌位之人叫“李修文”。
看了看後面,依舊是介紹這李應天生平的銘文,不過字型換成了瘦金,上面寫道:“李應天,生於紹興二十一年秋末,天縱神勇,力大無窮。淳熙六年,李應天組織民團與金兵大戰於江淮,身先士卒,斬殺金將數員,金兵無數,終因兵少將寡,被亂箭射死,終年二十八歲。”
我又是一陣唏噓,這李家父子,倒是英雄好漢,可惜天不假年,都英年早逝。
再往下看,是李修文的牌位,事蹟介紹卻甚少,只寫道:“李修文,生於乾道九年,嘉定三年亡與陰山,終年三十七歲。”立牌人為李繼文,想是當時南宋已經勢微,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一直看將下去,李家宗系竟無一人超過知命之年,壽命最長者,就是那李修文,僅三十七歲,最短者叫李耀宗,年僅二十二歲,不過一門忠烈,無不是忠勇義烈之輩,看得我這樣的玩世之徒,都不由得肅然起敬。
直到看到最後一個牌位,我才大吃一驚,牌位上赫然寫著“李公益之靈位,清光緒元年至宣統二年,兒李廉叩立”。
我急忙翻轉過來,上面寫道:“李益,生於清光緒元年,少年老成,智計百出,十八歲隨其姐李眉入鹽幫,兩年後任軍師之職,鹽幫敗落之後,轉忠祖訓,專心尋玉蓮花之下落,以期大成,宣統二年,亡於雅魯藏布大峽谷,終年三十五歲。”
腦袋頓時一蒙,我顫聲道:“大家來看,這……這是李益一家的宗廟!”
幾人都圍了過來,看了李益的靈牌,面面相覷,沒想到這李益來頭不小,只是想不通,祖上個個英烈,怎麼到了李益這就變種了呢?怪不得李益自那茅山腳下搬走後就不得音訓,原來死了。
大煙槍皺著眉頭道:“不對啊,哪有宗祠門前放狴犴的?這不是詛咒自己子孫難逃牢獄之災嗎?就算一代不懂風水,難道李家這麼多代人沒一個懂的?這又沒有墳墓,遷個靈位應該不費什麼事吧?”
馬四哥也道:“別人不說,年代久遠無從考察,這李益能坐上鹽幫軍師的位置,難道對風水之說一點不懂?我第一個就不相信。”
豹子撓了撓頭道:“風水不風水的,我倒不在乎,我就是覺得,大老遠的還得歷盡艱辛,把一個石牌位送到這來,又沒有人供奉煙火,有點說不通。”
大傢伙七嘴八舌的討論了一會,除了李益是李家後人,其他什麼都沒討論出來,花猛忽然冒了一句道:“李益的靈位在這裡,怎麼沒有李眉的?”一語提醒夢中人,大家急忙分頭尋找,卻發現整個宗祠之內,只有男子靈位,卻無女子靈牌。
最後老六下了個結論:“這老李家並不是重男輕女,男的死後進宗祠,這是應該的,女的嘛,長大了自然會嫁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隨夫家了,當然進不得李家宗祠了。”雖然不中聽卻很合實際情況。
但李家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建個宗祠,大家卻始終找不到答案,乾脆捨棄了大殿,又向後面走去。
再後面又是一個大殿,比前面兩間更是宏偉,雖然仍舊是以青石築就,但不論從寬、長、高等哪點來比,都比前兩間要壯觀得多。
大殿後面再無去路,靠後壁立一石像,看上去像個將軍,頭戴盔纓,身披戰甲,足蹬翻雲靴,寬額虎目,高鼻闊口,兩撇短鬚,不怒自威。一手倒提長槍,一手抓韁拉馬,跨下一匹石馬,前蹄騰空,昂首鳴嘶,鬃髻亂舞,馬尾飛揚,端的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雖然明知道是石像而已,仍舊嚇得我心尖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