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惆悵入眉,璋瑢轉著手裡的紈扇,倚身在窗欞上幽幽道:“璃兒還那麼小,感覺那一切好遙遠,那麼長的日子要怎麼過?”
茜宇動了心思,失口接道:“從前也覺得遙遠,一晃九年過去了。”
聞言心中微痛,璋瑢抬眼看著妹妹許久不語,末了展顏笑道:“我送你回去吧,來了好半天了,要說話聊天,該我去你那兒。”
茜宇已後悔自己跑來看姐姐,她不知還能招架幾次姐姐的“質問”,從前在她面前便是藏不住任何心思的,遂笑道,“姐姐也歇會兒,我自己回去便好。”
語畢起身,有些漠然地從璋瑢面前走過,眼角餘光,她瞥見姐姐一張無比悽楚的臉,那上頭是滿滿的期盼,她是在期盼一個答案。可是自己,真的不能說。
“我可以不說,我可以裝不知道,可紙包不住火,若你不怕將來被王爺責難,你就留著這個孩子。”
這是當年自己對沈煙的規勸,許是等待茜宇無聊了,又許是今日聽聞錢、季二人為班君嬈的孩子抱養一事起口角,提及“抱養”二字,她也回想了那些往事,那段自己要為沈煙隱瞞一生的秘密。
至今猶記得當年沈煙那張彷徨無助的臉,她抱著那個孩子死死不肯放手的模樣,可那個孩子不是她的,她若不放手,也許真的會沒有將來。當時自己是憐惜沈煙,是不想她一個大好的女子因一時邪念斷送前程,才會欺瞞下所有人“解決”了那個孩子。
卻不料反要得沈煙再無慾念,有了元戎後就自行避孕再不願為臻傑產子,是她看透了皇室的悲哀,才心如止水麼?
“呵……”悠兒暗自苦笑,“如今宮裡若再有這荒唐事發生,我是會替那宮嬪掩蓋,還是以家法國法處置,殺無赦?對了,那個嚴婕妤,我何嘗不是犧牲了她!”
第四十九章 檀香御扇(一)
那一日悠兒等回茜宇後,在她身旁靜默了許久,最後只聽茜宇對自己道:“替我帶一句話給皇上,請他不要將端靖太妃逼得太緊,不要讓她做太決絕的事情,若能讓她置身事外,是我最大的願望。”
悠兒不願說,卻不得不說,“母后此願恐無法實現,皇上若能讓太妃置身事外,就不會囑咐我開著那水晶宮,就不會今日匆匆罷朝追過去。皇上說,在那裡太妃會很無助,在那裡說,太妃什麼也不會拒絕。皇上等的就是太妃去的那天。”
心痛的感覺幾乎要人窒息,茜宇伸手握著悠兒微微地發顫,淚含在眸中打轉。
“母后不要想那麼多,昕兒、太妃、我、晴兒、珣兒……好多的人,您放不下哪個都足夠牽絆您了,要放,就都放下吧。”悠兒低語。
然人生在世,往往說來容易行之甚難,若轉換角色,悠兒未必能放得下。愛一個人,緣何要那麼高的代價,捨棄親情、不顧友情,只為了成全一個愛字。古今多少痴男怨女,可有悔的?
這是皇室後宮的悲哀,是這深深宮闈高牆之下的無奈,縱使傷者如璋瑢,痛者如茜宇,她們的情緒也僅是滄海一粟,轉眼就會被時光掩蓋,被這宮廷女子永不停息的鬥爭淹沒。
於是到了季潔這裡,且說她被錢韻芯一句話堵回去,回到玉林宮後心中好一陣惱火。在她眼裡錢氏就是個沒腦子的冤大頭,前一次還與自己在棲霞殿外爭執,不過幾日的功夫,她怎麼學得這麼有心思了?
躺在美人榻上,緩緩開啟手中的檀香山,那股略嫌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纖白的手指輕輕撫過扇骨,一處細微的異樣徒然要季潔臉白如紙,她驚慌地將扇子摜於地上,口中高聲喊道:“紫蘭,拿火盆來。”
看著扇骨被火苗一點點侵蝕,發黑隕落。季潔的眼裡也滿是跳躍的火舌。
眼下仍在夏日,在室內生火焚物,沒多久就惹得彌室的悶熱,汗水順著面頰一滴滴淌落,她卻渾然不覺,從未有過的壓迫感侵襲腦海,她的手微微地顫抖著,這一刻才發現自己似乎錯了。一步錯,步步錯。
“紫蘭,替本宮去坤寧宮一趟,就說我身體抱恙,要靜養些時日,求皇后這些日子把宮中瑣事另指派人來打理。”季潔跌坐在美人榻上,嘴裡彷彿無意識地說著這些,耳旁卻纏繞著那日皇后的話:“是去年皇上賞的吧!宮裡統共沒有幾把。”
她是知道的,貞儀貴妃根本不是吃了什麼有毒的燕窩死的;她是知道的,楚貴嬪、蕭榮華根本不是受了詛咒流產的。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現在才恍然,皇后也曉得,若不錯,章悠兒什麼都知道。
燒了這把扇子,燒得掉那些罪惡麼?
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