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來說,二百八十天足夠了。她這已經二百六十八天了。我叫她多走動,早生幾日也是有的。”
“這樣啊,嚇到我了。”
四哥拿手把我頭上的汗抹去,“別怕別怕,你還早著呢。”
我把他的手抓下來,“胡說八道!”
“我這不是安慰你麼。”
“有你這麼安慰人的麼?她怎麼都不出聲叫啊,我以前聽到十姨娘說過,叫出聲會不那麼難受。”
“叫,那得叫給產房外那個心疼的男人聽啊。你以後別忍著。不過,你這性子也絕不會忍著。”
我也有看過不少醫書,有時碰到四哥還能跟他討論上幾句。他也漸漸把我當個可以說話的物件,而不是以前的奶娃娃。有時候說到一些話,我說這是對妹妹說的話麼?他就說醫者眼裡沒有男女,只有病人。你既然要跟我研討學術問題,還拘泥這麼多做什麼。
譬如現在,大哥、五哥絕不會跟我說這些,四哥卻會跟我討論生孩子怎麼樣才會來得不那麼痛苦。
“咱們家的娃娃,以後和姬瑤一天過生日,我覺得不好。”
“為什麼?”四哥問。
“一個家裡,如果有兩個人同一日過生日,大家一定是記得得勢的那個,忘了勢弱的另一個。老天保佑姐姐一舉得男。”
“你怎麼這麼俗氣?”
“在你醫者眼裡,病人無分男女,你辦得到六哥辦得到麼?”
“什麼事情他辦得到我辦不到?”六哥從庭院走過來。
四哥微微躬身,“產婆說情況還好,只是頭胎是要費些時候。”
我三步並作兩步跳上臺階,站到窗下,手圈在嘴前做成個喇叭狀:“姐姐,六哥回來了!你快點叫出來!”
我和四哥已經在這裡站了好一會兒,眼看著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如果沒有四哥替我掃盲,我一定以為姐姐不行了。
裡頭果真慢慢傳出些輕微的呻吟聲,還有產婆的聲音:“看到頭了,快生出來了。”
我走回六哥身邊:“我和四哥等半天了,可這孩子就是要等到父親回來才肯出世。“四哥在六哥身後衝我撇嘴,我知道你剛說過了頭胎慢些,我這不是幫小侄兒爭取印象分麼。不管是男是女,當爹的喜歡就好。
我繼續碎碎念:“生孩子要流這麼多血,肯定好痛哦,如果不是愛死了這個男人,才不要給他生孩子。”
那兩個男人都盯著我,六哥說:“好像不應該叫你來看。”
“十一,你安靜點。就聽你絮叨了。”四哥直接叫我閉嘴。
“林夫人,不能睡啊,不然孩子就完了。”
我們仨立時都緊張起來,齊齊站到門外,我捅捅六哥:“你給她打打氣啊。”
“我說什麼?”六哥一腦門子的汗。對哦,這也是他頭回當爹。
“就說你在這裡陪著她,讓她加油,努力。”
六哥不知道是不是急糊塗了,完全聽我擺佈,竟真的照本宣科的就說。
不曉得是不是見效了,裡頭終於傳出細微的小孩哭聲。
四哥喃喃道:“好了,好了,生出來了。”
六哥想進去,被老媽子攔下,“殿下,血房重地,你可不能進。得收拾乾淨了才行,不然有血光之災的。”
六哥像是挺忌諱的,立時便站住了,只問:“是男是女?”
老媽子進去了,一會兒出來告訴六哥:“恭喜殿下,是位小郡主。”
“哦!”隔得很近,我看到一絲淡淡失望從他臉上升起。
“兒子跟著女兒來,下一個、下一個一定是兒子。”
那老媽子哭笑不得的看著我:“十一小姐,這話哪是你該說的。”
“說錯了?”
“話是沒錯,可不該由你這沒出閣的小姑娘說啊。不過,林夫人能生女兒就能生兒子,以後姐姐帶著弟弟玩也是好的。”
過了一刻鐘,我們被允許進去。四哥因為是大夫,名義上又是孃家哥哥,便一起進去。
我看到姐姐頭髮汗溼的躺在床上,也是說不出的失望。便湊過去看閉著眼的小娃娃,皺皺巴巴的,紅通通的。
“原來要長頭髮的啊?”
“是啊,這個叫胎髮。”四哥繼續給我掃盲。
聽到六哥撫慰了姐姐幾句,也走過來看。
“六哥,你看,你的女兒。”我把位置出來讓給他。
初為人父總是新鮮的,六哥看著看著臉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