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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入夜,一盞琉璃青燈折映在窗簾上,令妧靜靜坐在鏡前,任由瑛夕將她髮鬢的珠釵簪子一樣一樣撤下來。烏絲披肩,柔滑淌過瑛夕指縫,她驀然直視鏡中女子絕美的臉,憋了一日再是忍不住:“奴婢斗膽想問公主,那方帕子……是南越世子的嗎?”

令妧的眼底橫一抹光,她抬眸望著鏡中二人,見她緩緩點頭,侍女臉上更是訝異:“怎會——公主不曾去過南越……”

她惶惶而笑,仿若初墜愛河的少女講述自己令人羨慕的愛情:“我不曾去過,他卻來過。”

“何時?”瑛夕腦中閃過邯陵、盛京等字眼,卻不想聞得令妧笑道:“那時候在雒縣。”

“雒縣!”侍女驚愕,才想起彼時她們還在玉泉寺,玉泉寺便是在偏遠雒縣境內。她彷彿是不明白了,諸多疑惑團在胸口心中,一股腦兒便全問了,“他去雒縣做什麼?”

——“那裡有母后的人與他接頭,母后的人在那裡,一來是和南越的人聯絡,二來則是監視你。”少帝話語淡淡,一襲墨色蟠龍御袍加身,腰際圍以硃色博帶,含笑立於令妧寢室門口。

瑛夕倏然心驚,那日公主不曾回答她的話,今日聞得皇上親口說出來,她到底悚然了。

宮宴後,令妧只在太醫及宮人口中得到過他的訊息,都說一切如常。如今見了,果真是。

那一晚,他真是喝醉了,喝醉了才會做出那樣有悖人倫之事。

令妧看著他,心中念念這樣想著,不安的心終是定了。她收回思緒,開口問他:“崔太后為何要監視我?”

柔和日光散在他的身後,他撫袍進來,語聲輕淡:“父皇忌憚於你,怕你真是那禍國妖孽。”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激起令妧心頭千般浪。“你知道?”眸華睨視著面前少帝,令妧話語中已帶了微顫。那時她還曾想,虧得皇兄不曾告訴於他,他若知道,真的會對她痛下殺手嗎?卻是不想,他竟知道。何時知道的?令妧短滯一念,竟是問不出口。

有光凝結在他的眼底,他亦是這樣靜靜望著她,而後閒適笑道:“朕不信命。”

不信命,所以不會將她看做禍國妖孽,不會視她如虎狼蛇蠍。

那樣釋然溫和的笑容讓令妧心頭泛起一絲暖意,她與他仿若是這個時候才真正沒了芥蒂,她渴望多年的親情再不是疏離。口頭那聲“世弦”哽住,只剩了臉頰如花笑靨。世弦怔忡間,像是又見那晚她自鍾儲宮狼狽離去的模樣,卻與今日這樣從容神色再是契合不起來。他亦含笑望著,話語謙和:“朕來接姑姑。”

簡短一句話,驀然警醒著令妧今日已是嫁期!

少帝臉上只有溫柔淺笑,再望不見那晚醉酒後的狼狽脆弱。令妧釋然笑著,看著他這般,她亦放心。

“走吧。”世弦笑笑,伸手至她面前,廣袖垂落似雲,一時間驅散素淡輕蘿香,將那抹龍涎香直直滲入其內。他笑得越是燦爛,心口越是痛。人前,他是皇上,不是世弦,更不是裴無雙,那便不該有任性,不該再有動搖。

她要走,他便好好送她一程,好叫她放心,叫她放心。

如玉素手送入他的掌心,他輕輕握住,含笑直起身,轉身出去。門外早有宮女太監侍立在側,幾位王爺也站在院中,令妧見瑞王斂一抹沉色定定望著他們,她不動聲色衝他一笑,見他愣了,她才又將目光迴轉。

別院外,兩座轎攆靜候。一座蟠龍鎏金御駕,一座百鳥朝鳳鳳輦。其前各兩頂華蓋,毓秀臨風,莊嚴尊貴。

少帝親自送了大長公主上轎,他卻也不往御駕上去,而是徑直也上了鳳輦。

輕薄帳子一落,令妧迎面撞上他璀璨雙瞳,不免一怔:“皇上怎的也上來?”

他呵呵笑著:“朕與姑姑同乘一轎,豈不叫他們看來你我姑侄關係越發親密?”令妧看他坐下,那負於身後的另一手卻是纏了厚厚紗布。她一陣吃驚,忙拉住他的廣袖問:“手怎麼了?”

他似本能一縮手,低聲道:“不慎劃傷了。”

“我看看。”她緊拽住不讓他逃,手背卻被他另一手覆住,聞得他笑:“不過淺淺一道口子罷了,他們非得說朕身子金貴,偏要裹成這樣,真是有失朕的威儀。”他仿若真是不悅,俊眉微蹙,一臉悻悻。

目光落在他的側臉,今日他的氣色不錯,臉頰難得見了粉色,令妧放了心,鬆手道:“日後凡事要當心,更要注意身子,要聽太醫的話,按時服藥,不可任性。”

他靜靜聽著,臉上是不滅的笑,清雋溫柔,乖戾得像個孩子。

她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