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遠冬看著自己的姐姐失望離開,心裡有些幸災樂禍,喜滋滋地打算再聽一聽牆角。
雲小茴當然是不知道自己口中做事有分寸有道理的好兒子正在幹這齷齪事,她只是嘆了口氣,開始責怪起商陸:“都是因為你,你看看雲近春長成這傻樣,哪裡有一點像我的聰明才智?”
商陸不動聲色地把反湧上來的茶水又咽回去,抬眼看了一下雲小茴,明智地保持沉默。
雲小茴現在已經徹底淪落為了一個相夫教子的黃臉婆角色,並不在意丈夫的沉默,思考了一會兒,又道:“商陸,其實我看那個夏錦廈雖然弱不禁風了一點兒,倒也不是什麼大奸之人,也挺老實本分的,雲近春如果嫁給他——”
“不準。”
她話還沒說完,便遭到了商陸的果斷反對,雲小茴愣了一會兒,忽然怒道:“不准你個錘子!我像她那樣的年紀,可不就死心塌地愛上你了麼?要是我爹也像你這樣頑固,給我指個青年才俊出嫁,今天可就沒有云近春和雲遠冬啦!”
商陸不說話了。
雲小茴更得意洋洋:“何況那時你可是個臭小子,大街上打架賭錢鬧事什麼不幹,夏錦廈好歹也是吏部侍郎,比你有出息吧哈哈哈!”
商陸臉黑了。
雲小茴倒沒有看見商陸的鍋底臉,她的思路開始沿著一條詭異的大道狂奔,喃喃道:“雲近春的眼光怎麼不像我,挑了這麼一個男人。夏錦廈那小身板兒,我真懷疑他生不生得出孩子……”
她說到這裡,瞥了一眼商陸。
縱是上過沙場一身傷痕,面對千軍萬馬也能面不改色的御史大人,也忽然心裡一跳,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抖抖索索的寒顫。
雲小茴繼續唸叨:“一定是我給她看的戲本子不對,裡頭都是才子佳人,也難怪她看上這種文弱書生……不過,我那些珍藏系列裡頭,可都是勇猛無雙一夜七次的男人啊……”
商陸咳了幾聲,端起茶杯以掩飾自己驚濤駭浪的內心。
躲在暗處的雲遠冬可沒有他父親那樣的淡定與冷靜,這牆角聽得他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他萬萬想不到年輕時的父親還有這麼一段放浪形骸的過往,也萬萬想不到母親居然是以如此奇特新穎的方式培養雲近春的。
雲遠冬覺得自己的信念崩塌了!內心澎湃了!世界放浪了!
他喘了口氣,收拾好自己所剩不多的元氣,打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聽到自己的母親又驚天動地了那麼一下:“商陸,遠冬的婚事……”
雲遠冬駭然地止住腳步,覺得自己好像被一百頭牛碾過一遍,軋成了薄薄一張紙粘在土裡揭都揭不起來。
他聽到素來寡言的父親終於開了口:“朝中形勢你我都清楚,得找一個能幫襯他又乖巧聽話的女人不容易。黃家的女兒不錯,聽說她父親從小是把她當兒子養的,見識擔當一點也不比男人差,可這樣的女人要是做了皇后,對於雲遠冬未必是幸事,從來外戚干政都是一件頭痛的事;李家的女兒倒是不錯,擔得起賢良淑德四個字,可入主東宮,需得一些雷霆手段不可,她這樣柔順的性子,只怕壓不住後宮。小茴,你說該如何?”
雲小茴搖頭:“商陸,你我那時成親,可曾考慮過那麼多?你做東川王時如果像你如今這般百般思量,你肯定是不會娶我這麼一個前朝公主的,娶王襄雪才是你正確的選擇。既然你都不想那麼多了,何苦要逼雲遠冬娶一個自己不喜(霸氣書庫…提供下載)歡的?假如他已經有了喜(霸氣書庫…提供下載)歡的人,縱是平民又何妨?我還曾經做過山賊呢,也沒見你嫌棄我啊。”
也許是因為年歲漸長,也許是因為畢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雲小茴固然偶爾也有不靠譜的時候,卻到底是成熟了,亦褪去了做少女時的莽撞和天真,幾句話便將商陸安撫得像被順毛了的某種獸類,斂去了骨子裡的戾氣,心甘情願做一隻被馴服的獸。
商陸眯起眼睛,在陽光下懶洋洋地看雲小茴:“你智力見長啊!挺聰明。”
雲小茴諂媚道:“這不是和你在一起麼,耳濡目染,沾了一些你的光。”
她說這話的時候站起身,繞到商陸身後,熟練地輕輕地替他揉捏額頭兩側,商陸的長髮如泉水一般流淌過她的手,從前烏黑如墨的長髮,如今竟摻雜了幾絲銀髮。
他們都不年輕了,從前的意氣風發年少輕狂,多少無法宣之於口的愛意,如今都釀成了酒,封在玉白瓷壇裡,埋在梨樹下,靜待歲月流轉,釀成氤氳芳氣。
“商陸啊,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