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來我雄厚的財富實力已經完全將他折服了。
此時正是午後,街上行人少了很多,都各自在自家院子樹蔭下小憩,我和趙十六的生意也冷淡了很多,百無聊賴,昏昏欲睡。
趙十六和我搭話,說這地方有一個傳說,每逢午後,只要一對相愛的男女在街口那棵大榕樹下相遇,他們就是彼此命中註定之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是嚮往,我卻用兩個朝天的鼻孔表示對他的鄙視。這樣聽上去美麗的傳說,擱在我未遭變故之前,也許我還會相信,而到如今,就是一個諷刺。
趙十六很不甘心:“你看,不還是有人信了嗎!”
我循著趙十六的眼神看去——神啊,你又一次拋棄我了嗎!
我迅速矇頭裝死,聽到趙十六在一邊興奮地聒噪:“真真是一對璧人啊……咦,那不是驃騎將軍嗎?”
也許是閉上眼睛的緣故,我其他的感官忽然變得異常靈敏。起碼大老遠的就聞見了那個不知名的女人身上的脂粉味。
然後那一陣可怕的香風居然朝我們捲過來了,最後停在了我們面前。
我打了幾個噴嚏,然後聽見那女的驚奇的聲音:“咦咦,這個人還活著嗎!”
我慢騰騰掀開蒙頭的布,看了那女人一眼。二八年紀,豆蔻年華,一身粉豔豔的綢緞華服,容貌也算清秀嬌俏,與高大英挺的商陸站在一起,確實是一對璧人。
我笑了。他身旁似乎總有紅粉相伴,紅袖添香。從前的方汀蘭也好,如今這個女人也好,只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我出場的份。
我慢條斯理地指了指血書,示意那個“天真爛漫”的姑娘看。那女人看完,又朝我看了一眼,然後說:“你長得這樣,也難怪被夫家掃地出門啊。”
我並沒有動怒——我以為像我這樣由雲端跌到谷底的人,世間誹謗皆如跳蚤蝨子,吸一點血,不痛不癢。
“怎麼說話呢你!我姐長得可美了,你是沒見過她剛來的樣子,比你這種還沒發育的小丫頭美多了!她現在髒兮兮沒打理,自然是頭母豬都比她清秀了!你說話可有失公允!”
聽聽,這就是勞苦大眾雪亮的眼光和肺腑真言哪!我自動忽略掉趙十六缺心眼的後半句話,心裡很有些美滋滋。
“啪”的一聲,打斷了我的得意。我只來得及看見仆倒在地的趙十六和他臉上慢慢浮現出的五個手指印,耳朵就被一陣嘰裡呱啦的刺耳的咆哮震聾了。
女人怒目圓睜,指著趙十六怒罵:“你是個什麼東西!本公主國色天香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信不信我現在就剜了你的眼珠子!”
別的什麼我都沒聽到了,我腦中只剩霹靂閃電的“公主”兩個字,一百個“公主”在我腦袋裡轟隆隆地碾來碾去,直到我變成一張薄薄的紙。
我聽到商陸對那個公主說:“不必要為了他們壞了興致。”口氣漠然,淡如輕柳。
我曾經以為最傷也不過是如此。到如今我才知道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商陸。他永遠有辦法在我快要結痂的傷口上再挖一個窟窿,出其不意的,血淋淋的。
從前我也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不要臉面不要尊嚴拿熱臉貼他的冷屁股。他何曾如此殷勤過,又何曾當過如此貼心而英俊的臣子陪同。
我和這位新公主的待遇,簡直是天壤之別。
不過這也不能怪人家。是我自己作踐麼,誰讓我不夠矜持不夠作,傻乎乎地剖開胸膛拿一顆真心讓人去耍。
那一瞬間我自怨自艾自憐的情緒達到最高值,像一個蓄滿水的水池,那位公主和商陸乾的狗屁事就像是在源頭撒了兩泡尿,水量雖然不大,但貴在噁心,所以直接導致我這個水池決堤了。
我呵呵呵地冷笑起來,大概是我的笑容太詭異,以至於那公主把仇恨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她說:“你笑什麼?你敢笑我?”
我還是冷笑。我從前做公主的時候,也曾經和她這般色厲內荏、仗勢欺人過,可後來我才知道,激怒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惡言相向,而是視而不見。這位公主顯然還沒有掌握其中精髓,我祝願她以後和皇姐皇妹們吵架的時候能力壓眾人。
我一直在笑,公主怒了,她指使商陸:“你不是驃騎將軍嗎?給本公主把這個賤民捉到監獄去!”
我施施然看向商陸。我到如今也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認出了我,但我倒還是第一次如此坦蕩地和他對視。他的眼神還是如同往常那般看不透,幽深如同一潭碧水。
我當時想,他如果敢來碰我,我就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