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將酒杯輕輕放在桌上,發出“託”的一聲輕響,一臉雲淡風輕的,似乎就在講一個笑話,道:“卑臣謝皇上錯愛,只是……”
他說著,攬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笑道:“只是卑臣也深知,功臣和罪臣,只有一字之差。”
劉徹的笑容有些僵硬,道:“隆慮侯真是多慮了。”
嬴政道:“其實卑臣只是想在朝廷上混口飯吃,志向並不大,陛下說打哪裡,卑臣就打哪裡,如此簡單。”
劉徹也並不是三歲的娃娃,顯然不信,但是嘴上並沒說,而是道:“如今的朝廷上,也正是缺少像隆慮侯這樣的大臣,一個個整天不知操心正事,反而揣度什麼聖意,如是能將摸皇上心思的功夫用在民生上,恐怕天下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劉徹說完,看著嬴政笑道:“真該讓滿朝文武都學學隆慮侯。”
他說著,作勢要倒酒,嬴政知道他只是作勢,但是沒有辦法,誰讓他是劉徹,是皇帝,自己只好站起來,為劉徹倒上酒。
說話間天已經黑下來,侍女進來,在桌案上放了幾個燭臺,又在亭子的圍欄一圈兒放了燭臺,再挨個點上蠟燭。
正值末春,天黑下來蟲子就開始鳴叫,臨著湖水,能隱隱嗅出一股夏日的味道,燭火一亮,連湖水都似乎亮了起來,映著粼粼的波光,煞是好看。
這種時候一般皇帝都該在後宮裡,或是帶著妃子在未央湖畔喝喝酒,賞賞花,也是極為有雅興的事情。
不過這個時候,劉徹偏偏選擇了撇下一干妃子,賜嬴政未央湖前宴席。
劉徹等侍女走了,環顧了一圈,笑道:“怎麼樣,這湖水的景緻,如何?”
嬴政搪塞道:“景緻優雅,皇上確實會找地方。”
劉徹拿起筷子,示意嬴政道:“隆慮侯別太拘束,朕讓他們都退出去,就是怕你太拘束了,以後朕為君,你為臣,還有很長的時間需要相處的。況且你還是丞相,恐怕每日裡都要見到朕,如此拘束那豈不是要累死了?”
劉徹一邊說,一邊夾起一筷子菜,欠身送到嬴政碗裡。
嬴政謝過,琢磨了一下,於是道:“卑臣以為,皇上這句說的不對。”
“哦?”
劉徹有些詫異,隨即道:“如何不對,隆慮侯說來聽聽。”
嬴政做過皇帝,自然知道皇帝愛聽什麼,拍馬屁還不是得心應手的事情?現在劉徹顯然忌憚他,只能打消劉徹的懷疑和忌憚,嬴政才好憑藉著丞相的身份鞏固自己的勢力。
嬴政拍起馬屁來還真是那麼一回事,笑道:“所謂君君臣臣,本該是尊卑有別,皇上的尊王攘夷理念,不也是這麼回事麼?只有從小事上劃分君臣之別,大事實行起來,才會方便順利。”
劉徹一聽,確實非常受用,當下就笑了,道:“隆慮侯說得好,這些話朕十分受用,看來隆慮侯以後跟在朕身邊,朕可是有的是順心的話來聽了。”
嬴政道:“卑臣之言,句句出於肺腑。”
“朕知道。”劉徹點頭道:“朕自然知道。”
劉徹夾了些菜,做樣子吃了兩口,又像想起了什麼,道:“陳蹻啊,有件事情,你既然是丞相了,朕自然要問問你的意思。”
“陛下請講。”
“是關於皇子的事情。”
嬴政聽他一提“皇子”二字,登時拿著筷子的手不可抑制的微微顫抖了一下,雖然嬴政不想承認,但是畢竟劉據是他十月懷胎掉下來的肉,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君王冷血冷酷一些,也剋制不住人的本能。
嬴政很快恢復了平靜,等著劉徹繼續說下去。
劉徹道:“皇子也快七歲了,需要找個老師,你瞧著這滿朝的大臣,可覺得有什麼人選麼?朕之前問過皇后,當然了,皇后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全憑朕做主。”
嬴政眼睛垂了一下,他並不喜歡聽別人提起劉據的時候,順道提起衛皇后。
短暫的沉默之後,嬴政收斂好自己的情緒,裝作恭敬的道:“教導皇子這件事,事關重大,卑臣不敢多加置喙。”
劉徹道:“你太謹慎了,朕只是問問,你就當是家宴上拉家常罷。畢竟……據兒也該叫你一聲舅舅,不是麼?”
嬴政心裡猛的頓了一下,不著痕跡的抬眼看了劉徹一下,隨即低下頭。
劉徹繼續道:“依朕看啊,你就不錯。”
嬴政道:“皇上的意思是?”
劉徹放下筷子,十分專注的看著嬴政,道:“你是丞相,要學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