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中見過他一面的霍長遠了,再說,誰又能想到,他居然敢那樣坦然自在的出現在霍長遠跟前呢。
“嗯…”一絲若有似無的呻吟從我身後傳來,我迅速的轉回身來,丹青醒了嗎?她的眉頭微蹙,呼吸也不像剛才那樣緩慢平穩,而是變得時輕時重。
“姐?姐?”我叫了她兩聲,她卻一動不動,我握住了她細白的手,用力的搓著她的手心,可到了最後,我只覺得自己的手也變得和她一樣冰涼,甚至被那絲涼意浸上了心頭。
我半跪在床前,緊緊地握著丹青的手,輕呵著,如果我不能幫她熱起來,最起碼可以為她分擔一些寒冷。看著她彷彿透明的面龐,襯得那道疤痕愈發猙獰,我不禁想起了方才霍長遠蒼白如紙的樣子。
六爺是最快反應過來的人,他快步走過去和僵立在車前的霍長遠說了些什麼,郭啟松也走過來在霍長遠耳邊說了一句,然後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霍長遠這才小心翼翼的抱了丹青往宅院裡走。他的眼底因為充血而變得有些可怖,我下意識地去看大門,督軍已經不見了。
霍長遠極其溫柔的把丹青放在了我的床上,我眼看著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才落在了那道傷疤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然後我只聽到他極低地念叨著,“蘇國華,源清和,吳孟舉…”
我用力的呼了口氣,可還是覺得胸口憋得慌,那一個個名字裡飽含的意味,讓我一想起就不寒而慄,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突然想起放在一旁的水盆,趕緊把毛巾在熱水裡浸溼然後擰乾,幫丹青擦拭著。
丹青的身上發散輕微的中藥味。我用毛巾仔細的擦過她光潔的額頭,墨色清淡的眉睫,蒼白柔軟的嘴唇…擦了又擦,我卻始終不敢去碰一下那道傷疤,曾暗自希望這道疤痕是假的,只是一個所謂的考驗,可是霍長遠的反應,讓我明白,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當初被逼成婚給人做妾,壓榨了丹青曾有的驕傲;霍長遠的另娶他人,又毀了丹青所有的希望;而現在這道疤痕,卻把丹青僅剩的也都帶走了,只留下傷痕累累。
無法控制的熱淚泉湧,我緊緊攥著丹青的手抵住額頭,任憑眼淚肆意的流淌著…“丹青,丹青…”我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吹笛時嬌若桃花的丹青,照顧霍長遠時情竇初開的丹青,準備婚禮時驕傲自信的丹青,還有在舞會時,那個風華絕代的丹青…
手突然一緊,我愣了下,抬起頭看去,淚眼模糊中,只看見丹青那漆黑的眼眸正定定的注視著我。我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一串眼淚迅速地滑落了下來,滴在了我和丹青交握的手上,丹青的手一抖。
“清朗…”她輕輕地喚了我一聲,聲音嘶啞,不復平常的清脆婉轉,“姐…”我哆嗦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丹青安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似的對我微微一笑,“小啞巴,沒事的,別哭了。”
“嗚…”我放聲大哭,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一直如同潮水般,衝擊著我心頭的堤防,忍了這麼久,丹青的一句話卻讓我所有的堅強忍耐,在一瞬間被沖垮。
小啞巴是墨陽給我取的外號,因為剛來徐家的時候,我一句話都不曾說過,不哭不鬧不笑,每日裡就那麼安靜的呆在自己的房間,直到墨陽和丹青漸漸地溫暖了我。
我永遠記得那個夜晚,林叔去了,那個唯一見過我父母,跟我沒有血緣卻比任何人都對我好的人走了。我躲在宅子外的小樹裡無聲的哭泣著,因為大太太不允許我在家裡哭,說是晦氣。後來是墨陽帶著丹青找到了我,那個時候,丹青不停地撫摸著我的頭髮,柔聲安慰我說,“小啞巴,沒事的,別哭了…”
“哐”的一聲,我身後的門突然被人大力的推開,我只覺得眼前一暗,就聽見霍先生有些嘶啞的聲音吼了起來,“丹青?丹青!出什麼事了,啊,你醒了?!”我被他撲過來的身體擠得歪倒了一旁,一隻溫暖寬厚的手迅速握住了我的手肘,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六爺身上的氣息頓時密密的包裹住了我。
“清朗?你沒事吧?怎麼哭得這麼厲害,聽傭人說你哭的聲嘶力竭的,我還以為…”六爺把我抱到一旁,一邊幫我擦著眼淚,一邊仔細觀察著我。我剛才被霍先生那麼一撞,好像所有的眼淚一下子就被撞了回去,只是還控制不住抽泣,就開始打嗝,六爺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看著六爺蹙起的眉頭,我努力做了個深呼吸,剛想開口說我沒事,讓他放心,就聽見身後的丹青極啞極低地喚了一聲,“長遠…”我忍不住輕輕哆嗦了一下,六爺拍撫我後背的手一緊,立刻把我圍在了懷裡。
丹青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