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榻,並未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死無對證下也就含混帶過了。
可是素以留了個心眼子,她沒看到懿嬪賞給翠兒的首飾。榻榻裡沒有,宮女子不許妖妖俏俏的胡亂打扮,更不可能戴在頭上。說不定翠兒就是先給人弄死了再塞到井裡的,人家怕惹麻煩,順帶便的把東西也拿走了。想歸想,都是揣測,她沒有證據,不好斷言,橫豎裡頭有貓膩就是了。
進了慎行司院門,地方不算大,兩邊的刑具真是嚇人。重枷、拶指、夾棍、鐵鏈子。還有內廷傳杖的器具,那麼厚的笞杖,那麼寬的春凳!這要是摁在上頭一通抽打,要活命怕是難了。
她吸了口氣,心裡怵歸怵,和她沒關係的事兒,犯不著心虛。跟著踏進明間裡,以為一定像過堂似的兩邊衙役侍立,可是竟沒有。堂上兩個人正說話,一個面朝外,一個背對著大門坐在案頭上,聊吃食聊得正歡。
坐在案後那個直咂嘴,“海子裡一年到頭有燈籠子兒了,我徒弟前兒下去逮了半簍子,放到甕裡醉著了。回頭我給您拿點兒,您帶回宮做酒菜,那叫美!”
案上那個搖頭,“那玩意兒我上回在索六那兒吃過,蟛蚏嘛,螃蟹它親戚,寡唧唧的。”
“錯了,我說的燈籠子兒是蟛蜞,倆夾子的。公的吃口沒母的好,母的嫩,殼不扎嘴,鮮得很吶!”一頭說一頭嘿嘿笑,“就跟人一個道理,鬍子拉雜的老爺們,埋汰死人!你再看看十七八的大姑娘,水靈靈的。人是這樣,蟛蜞也是這樣,公的到天邊也不及母的吃香。”正說著,瞥眼看見門口有動靜,喲的一聲道,“來了!”
坐在案頭的人回過身來,胖胖的一張大臉,笑得花兒似的。下了案頭走過來,和顏悅色道,“素姑娘今兒可嚇著了?”
素以估摸著大概是乾清宮裡鬧的事傳出來了,臉上一紅,蹲身道,“有驚無險,謝諳達垂詢了。”
案後的人衝著胖子遞個“果不其然”的眼色,又笑道,“姑娘吉星高照著吶!宮裡有睿王爺照應,這兒有長二總管保駕,我就是問話也得挑淺顯的來。”
素以才想起來眼前這個胖子是長滿壽,上回要銀子說給她在慎刑司疏通,叫她回絕了,這回怎麼自發自願的替她張羅上了?再加上承恩公那頭的肥差,暗中覺得奇怪,臉上卻敷衍著,“諳達這麼照應我,我感激您。”
長滿壽大手一揮,“不值什麼,我在宮裡行走,難得遇上個瞧得上眼的。就衝您那天對死人的義氣,我這兒敬重您還來不及呢!都知道宮女子勢利心,眼眶子也大。活人且都顧不過來,誰在乎死了的是風乾還是醃鹹肉。偏您仗義,花銀子給蘇拉叫挑高地兒擱著,這樣的好心眼子,不得好報太沒天理了。”
素以聽那兩句奉承也像說官話的聲腔,愈發的審慎,“這是瞧著師徒的情,沒別的。要換了個不認識的,我也沒那閒錢過問。”
“也是,瞎佈施豈不是成了傻子?”長滿壽笑道,衝案後坐堂的藍頂子太監比劃一下,“這是司裡的主事,姓高,都是自己人,問你話別怕。”
素以糊里糊塗就被歸到“自己人”裡頭去了,別人給臉不能不識抬舉,忙見個禮,“給高諳達請安了。”
高太監抬抬手,“好說,別客氣。我和二總管是發小,從小一條褲衩都穿過。現如今又是苦兄弟,他託付的人不能不照應。”正了正臉色翻開白摺提筆潤墨,老著嗓子走流程,問,“叫什麼,多大年紀,哪裡人?”
素以斂神一一回答了,高太監記錄的當口就聽見長滿壽在邊上磕瓜子,咔嚓咔嚓聲連綿不斷。以前她一直以為慎刑司是個可怕的地方,裡頭辦差的都是粘杆處調理出來的狠角兒,三句話不對就要上板子的。沒想到如今來了全不是如此,應該都是長滿壽的功勞,底下一個卒子都沒有,偌大的典獄居里然單剩一個主事。
“鄭翠兒是什麼時候到你手下學規矩的?”高太監問,“平時為人怎麼樣?可曾與人交惡?”
素以福身道,“回諳達的話,她是去年九月選的宮女。起先在打掃處幹碎差,十月二十二才進尚儀局分到我值下的。說為人,她年輕孩子心性兒,偶爾調皮不聽管教是有的,沒什麼大錯處。和一塊兒學規矩的同伴之間處得也還好,應該和別人沒有過節。”
高太監又嘬著嘴唇問,“出事兒前一天你見過她嗎?說上過話沒有?”
素以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往外透露,那些可有可無的話就爛在肚子裡,說出來沒什麼大幫助,還要給自己招不自在,何苦來呢!宮妃鬥法,犧牲幾個包衣奴才算什麼?宮女子不值錢,死了就死了,難道還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