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意味的話語不是眼前的這個安靜的女子所說出口的話似的。
“側王妃說的對,若是有吃的,誰人不會上前爭搶?”弦月又往前一步,右手挽起了袖子,朝若溪的手裡的魚食的碗裡抓了一點,也撒了進去,引來一群游魚的爭奪。
若溪低垂著頭,看著池子裡那些沒出息的游魚們在來來回回的爭奪著那一點點的星碎似的魚食,若有若無的笑意攀爬上了她的臉頰,她毫無徵兆的將手腕一抖,碗裡剩餘的魚食都倒了進去,弦月驚了一跳,向後一跳,“你,你這是做什麼?倒這麼多的魚食進去,它們會撐死的!”
若溪才終於驚訝的“咦”了一聲,好像自己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的模樣轉過臉來看著剛剛說了這句話的絃樂公主,好像從不認識她似的驚訝。
被她的眼神嚇到,弦月反而有些躲避起來,不去和若溪四目相對。耳朵旁邊只聽見若溪低低的說道,“若溪與公主相處時間太短,恐怕公主還有所不知,若溪本來就是個蠢人,想不明白高深的事理,也弄不懂別人口中說的寬宏大量是個什麼意思,我只知道,好的東西如果只有一件,那就絕不與人分享,若是有人來搶,那就讓它們……統統的死了這條心。”
若溪是個很少言的人,甚少會與別人說起這麼多的話來,尤其是最近,她幾乎都是深居簡出,不與人前多走動,目的就是要淡化別人眼中她的形象,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所有的印象,她都要在人們的腦海之中磨砂個乾乾淨淨,讓她們只記得她,白若溪是三皇子殿下的側王妃,而絕非是一個忘魂殿當中負責打掃壁櫥的小宮女。
今天的一番話說了之後,若溪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原來說話是一件這麼讓人覺得放鬆的事情。她神色輕鬆的收回了懸在池塘之上的手臂,弦月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你……”她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若溪挑了下眉梢,又說,“其實,你也沒有必要那麼驚訝,你自己當初不也是這麼想的麼?你莫要告訴我,你已經大度到忘記了當初自己所做過的事情。”她看向那一片波光粼粼,沉默片刻,待看清楚水裡的游魚們之後,才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公主,這魚兒你還要不要賞了?”
弦月公主默然不語,她用眼角的餘光一瞄便看到了池塘之中那一番破敗之境。
所有的游魚在一頓大吃之後,都沉了地兒,似乎是即將要溺斃了,還有幾條已經浮到了水面之上,堪堪的抖動著腮邊的紅肉,眼見得是不得活了。
若溪反而是輕輕鬆鬆一笑,將空碗往她的手裡頭一放,“公主繼續雅興,本宮就不想陪了。”
碧玉一樣的湖水邊只剩下了端著空蕩蕩的魚食小碗的絃樂公主,她那一身輕快地薄紗被風輕輕一吹,便張揚了起來,宛如那當初她的張狂一般。
她在後悔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真正的地地道道的做錯了?她當初那樣對白若溪,無非就是想要讓她知道自己的手段,讓她瞭解自己的厲害,然後知難而退,不與她爭奪那王妃之位,誰承想,她的那一步走出之後,不僅沒有收到這樣的效果,沒有讓白若溪知難而退,反而還讓她變本加厲了起來,連衛颯也明顯是偏心與她!讓她在自己之前先要進門,然後還封賞了她一個側王妃的名號。
這當中,難道還有天理麼?
她千里迢迢的來到大祁國,為的不就是讓她的國家,讓他的子民們得以生存和積累時間麼?可是,她,此刻的絃樂公主已經和自己臨行前那個一心一意要獻身給汗廷的公主有所不同了。
是根本上的,不同。
她的靈魂已經變化。
她的心已經不完完全全的屬於西涼,也不完完全全的屬於她自己,她的心已經和那個人的心連在了一起。
她這樣想著想著,手裡的勁頭鬆懈了下來,一個慌神的功夫,手裡的魚食小碗已經跌落進了湖水之中。一陣水花躍出水面,絃樂彷彿看見了那水底下的一張並不美豔卻日漸高傲起來的臉孔,那臉孔的平凡之中透出灼灼的貴氣和妖嬈的狡猾,是她始料未及的變數。
碗砸下,濺起大片的水花,讓那副她看了就恨得發瘋的水面產生了巨大的變動,水紋盪漾開來,水面上原先倒映著的圖案和人頭在一個慌神之間,全部又歸位了平靜。
她起身,才發覺自己的雙腿已經麻痺,她這時才想起來剛剛自己隱匿在樹叢之後觀察著這個白若溪的時候,她為何要讓笑笑上前扶著自己一把了。
原來,她也是坐在這裡腿麻了的緣故。
弦月輕笑一下,似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