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簾子出來,他匆匆地往外書房裡走去,並沒有看滿院子站著的丫頭婆子。
丫頭婆子俱都躬身行禮,就在他快要出大門的時候,無意間卻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站在那顆碧青的香樟樹下。
他不由轉臉望過去,只這一眼,就讓他整個人驚呆在那裡。
遠遠地,那個人影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而是盯著上房的門,好像在等人。
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快被抽乾了,這個小小的身影,曾多少次魂牽夢繞地出現在午夜夢迴時分,讓他輾轉反側,再也難以入眠。
只是這個小小的人兒早就香消玉殞了,怎麼還會在這裡出現?
他難以置信地揉揉眼,唯恐自己看花了眼。這些日子,他身子才好些,總覺得幹什麼事兒都有些恍恍惚惚的,莫非這也是鏡中月、水中花?
掩飾著激動地不能自已的心情,他往前靠近了幾步。
這一次,離那個人兒更近了,看得更真切了,可他也更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個讓他終身難忘的人了。
思緒不由飄飛到四十年前,他隨著母親老慶王妃到大興國寺上香,因為受不了那份拘束,趁著母親進香的時候,他就偷偷地溜到後院裡涼快去。
也是一個晴朗的早晨,也是一顆散發著清香味的香樟樹下,一個小小的身影就那麼靜靜地站立著,撲閃著一雙靈動的大眼在看著什麼。
年輕氣盛的他,一下子就被那個身影給吸引了,好似滿京城的大家閨秀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後來他偷偷摸摸地打聽了一下,原來這個小姑娘正是武英殿大學士的嫡女。她還有個好聽的乳名叫蘭兒。
從此,他心心念念地就記住了這個人。
可是在他十四歲那年,皇上賜婚,他成了親。那個人兒,就裝在了他的心底。
無數次,他想過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可終究,他還是向命運屈服了。
背地裡,他偷偷摸摸地去見了她好多次,當然,都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
她,越來越美麗,已經有了京中第一美人的稱號。可她,是那麼地謙遜,那麼地柔和,從來不嬌矜自大,又滿腹的才學。
只可惜,他和她無緣無分,可他心裡還是放不下她。
再相見時,卻是她奄奄一息時。她,躺在江世昌的懷裡,臉上露出靜謐的笑,似乎一切的悲慘都不在話下。
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深藏在心底的人兒,就這麼香消玉殞在他面前,他只覺得自己空前的懦弱。
可他卻不能追隨她而去,他有什麼理由追隨她去呢?跟她從來都沒有說上一句話,從來都沒有接觸過。他是大名鼎鼎的慶王爺,她,則是大將軍夫人。兩個人,好像從來沒有什麼交集。
可是,只有他知道,今生,他再也沒有了愛情,再也不會把一個女子放在心底了。因為,那裡,已經盛放著她,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四十五章 綢繆
雲書嶽剛跨進院門,就看到他父親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忙幾步上前攙住了他父親的胳膊:“父王,您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太醫過來?”
慶王這才回過神來,忙支吾過去,只是臉色雪白,似乎大病一場。
見雲書嶽一個勁兒擔憂地望著自己,他自失地一笑:“你媳婦還在屋裡同你母親說話呢,你快點兒進去吧。不要為我擔心,我只不過是一時想事情想得出神了。”說罷,就笑笑走了。
雲書嶽兀自不放心地一直盯著慶王的背影望了好遠,這才看到了那棵香樟樹下站著的小小人影。
父王,剛才好像是看向這個方向的。莫非他也發現了她身上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可是他隱瞞地好好的,連當今皇上都不知道她一個小姑娘家足智多謀、冰雪聰明啊?
父王,又怎麼會知道的?
筱蓉默默地倚在香樟樹下盤算著生意,哪裡會想到剛才這院子裡已經上演了一出驚濤駭浪的戲碼?
直到雲書嶽站在她面前揮了揮手,她才嚇了一跳,定睛細看時,卻是他。
於是忙給他行了禮,在外人面前,她始終是一個小小的奴婢,見了世子爺自然要恭恭敬敬的。
雲書嶽自然也不和她客套,大咧咧地受了她的禮,才命她起身。
筱蓉就笑著恭喜:“恭喜世子,賀喜世子,世子爺這就要做父親了。”
一個小丫頭和主子能說什麼呢?那些話還是私下裡才能說的,這大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