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音道:“祥貴說是今天跟著老爺去吃酒,吃了一半他就滿臉怒氣的趕著回來,不說別的,只道‘拿藤條,往死裡打’!誰又知具體怎麼個事由呢!許是哪家老爺又搬弄是非,瞧見少爺在路上逛了!”轉眼看看福生,推他道:“你還不快進去替少爺擋著鞭子去!”
福生醒過神來,急忙跑進廳堂去,見祁佑森一句話也不說,只管捱打,他進門便“嗵”的一聲跪在地下,膝行到祁父邊上,磕頭道:“都是小的的錯!小的該死!老爺別打少爺了!”
祁敏人怒氣當頭,哪裡管他,只一腳蹬開,道:“不長進的東西!看我怎麼收拾你!”
福生見鞭子越發落的狠了,便只得挺身擋在祁佑森前面。
祁母攔也攔不住,哭道:“你要打死他,先來打死我罷了!沒了這個冤家,你自己過得更舒坦些!”
家僕小廝見老爺子今番生氣不比從前,從前七分火氣,三分虛張,此次卻是十二分動怒了,故此沒有一個敢多嘴。然而眼下狀況,又著實不能不勸,若任憑他這麼痛打下去,大有大義滅親的陣仗,指不定就真遂了他老人家的願呢。一干人覺得這一半天,老爺子氣也該發洩的八九不離十了,便齊齊上前攔了下來。
甫一停手,祁母趕緊抓了機會吩咐人把少爺抬回房去,祁佑森此刻還算有些神智,原想自己站起來,哪知左腿一軟,還沒起身便直直的栽了下去,沒了知覺。祁母見狀,又一頓大哭,眾人趕緊七手八腳送回了他床榻上。
如今祁府上下又是一番忙亂慌張的景象了。祁佑森房間人來人往端湯送藥的,不堪繁亂。
好在福生昨日原就進去的晚,及至被眾人攔下祁老爺的鞭子,他統共不過捱了十幾下,雖然滿心憂慮他少爺,眼下卻也不敢當著太太的面混進去瞧他兩眼,只得先往燦宜這裡來討東西。
“被打了?!”燦宜聽了經過,擔心的事終是發生,便問道:“……嚴重麼?”
福生滿面愁容:“現下還昏昏沉沉的躺著呢……”
燦宜嘆口氣,半晌道:“早知道就該早點勸勸他了……”
“……不妨事……”福生見燦宜有些內疚,便趕緊道:“……寧小姐是預備託我帶什麼東西?”
燦宜聽了,便把東西遞到他手上,囑咐道:“過些天等他身上好些了再拿給他看罷,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局面,你們老爺近來想是不會難為他的。”
福生點點頭,接了過來,道個別待要走了,仍是不放心,復又轉回身來把她望著。
燦宜道:“……你只管給他,我說過,他若明白的過來,即刻便就明白了,無需再言語相勸,……若不明白,既是我,也無法了……”
福生只得應聲回去,東西暫且先在他自己這裡擱著。
近日喬思蘇越發不安,先是照片,後又是畫,然而那閣樓裡翻個底朝天也再找不出一樣含義曖昧的物件。她便時常在房裡獨自坐著,端詳那兩件東西。其之間莫名的巧合使她更加懷疑,寧家同喬家間隱約可見的關聯。藏匿好,卻被她發現了斑點頭緒。
緣何那個蘇儀同寧燦宜長的那般相像,而路謙添那一把寧逸白畫的扇子又偏偏與這卷軸中的山水如出一轍。這個卷軸,偏又有個惹人詫異的落款。塗的越嚴實,就讓人越想知道歸屬。
想來想去,她決定去路謙添那裡,探探情形。
“你的扇子是怎麼來的?”喬思蘇敲門進去的時候,巧極他正在臨摹那扇面,於是她不等他收,便過去拿在手上仔細瞧著。
路謙添聽她一問,想起燦宜那時站在門口盈盈笑著的樣子,便也淺略的勾了勾嘴角,答道:“是一個人送的。”
喬思蘇想,如果真如扇子上那一枚“逸白”印,是寧逸白的手筆的話,以眼下他的聲名,許多官家富庶濟濟求之卻還不得,父親便完全沒有必要把自家這卷軸的落款塗起來蓋住,反而可以大大方方的將此上好丹青掛在客廳書房。而路謙添的回答也該是“是寧先生送的”,卻不是他口中含混不清的“一個人”。可見,縱然扇面上的印章是“逸白”,卻不一定是他送給他的,甚至不一定出自他之手也未可知。再一聯想蘇儀同寧燦宜之間不可見的關聯,加之路謙添將這扇子當作寶貝的情形,心裡便漸漸揣測出一兩分不確然的答案,於是問道:“可是寧燦宜送的?”
路謙添一愣,全然不知她如何知道,明明看見了落款的人都應該認為是他老師寧逸白送的。他才待要開口,喬思蘇又把玩著扇子,看似漫不經心的問:“可見是了。……這畫裡畫的,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