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一聲輕笑。
阮品瑜拉起我的手說:“品嫣,依我看吶,咱們能拿到這迷面兒,旁人也能拿到,所以你呢,趕緊把這些迷面都細細琢磨一下,把迷底想得精準些!我猜那幾宮,都是些花面子,木裡子,就算拿到了迷面,也未必能猜得對迷底!”諄諄語氣,像是任重而道遠。
我回了笑道:“姐姐放心,這些於我,不過吹灰!”你們這輩子的迷語,到了二十一世紀,早被人們破解了千萬億億遍,鬼才猜不出來。
華燈已亮,站在紫暄殿前,放眼是一抹的星海。五光十色,蜿蜒連綿,閃爍幻動,奇麗壯觀,皇宮的燈會,不同凡響。
看著這宏大的燈海,眼中不禁遊過那一年與他攜手遊燈,所到之處,滿目輝煌,熱鬧歡騰。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也同樣的盛況?不知道今年,那曾執我之手,共挑鴛鴦燈的人,是不是還像當年一樣,一張簡單的崑崙奴面具,宮中最低下的玄色常服,舒服輕巧的千層底黑布鞋,普普通通,卻是……
“嫣兒,想什麼呢?這有幾塊臉譜,你看一看,要挑哪一張?”阮品瑜碰了碰我的肘。
放目階下,丫環翠兒已經提好一掛面具,正等著我來挑選。
花花綠綠、千奇百怪,各種傳說中的人物臉譜,也有一些嚇人的異域臉譜,粗略一眼掃過,我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一張黑白相間的女人臉譜上。越女,遠古時期那個一邊打著槳,一邊高歌愛情的女人。她曾大膽向楚王子表明愛慕之情,成為後來女子勇敢追求愛情的表率。
“就它吧!配我這身衣飾,湊合!”我微笑著一指,曖昧的燈色下,那紙糊的面具正露著淺淡微笑。
正將乘上肩輿,忽然一個小太監碎步奔來,一手扶著帽子,神色在各道燈光下糾結著,像個高從火爐中跳出的小鬼兒。
第二章 巧心梳妝為君王 (7)
“貴公公,你不是被鬼跳了吧?慌慌張張的幹什麼?”湘宛拿話嗆他。
貴公公大喘幾口,啐了湘宛一下,抱著雙腕,向阮品瑜道:“貴妃娘娘,皇上口諭!”
“皇上口諭!”幾個字一出口,我們都將身躬下,恭敬聆聽,因為下面,小太監便要轉述皇上的原話。
“天賜良緣,實乃佳話。今兒個燈節,朕就不去了,諸愛妃們也最好不要去了!把這天賜的良機,留給那些沒婚嫁的子弟們,讓他們得個自在,安心找尋自個兒的緣份吧!”
這小貴公公本是山東口音,且說話有些漏風,在轉述聖諭的時候,卻還要刻意學著宸旭那字正腔圓、半京半北的腔調兒,著實有些滑稽。不過在場的,沒一個笑得出來,精心準備了這麼多,只為表演一場精采大戲,可看戲的忽說“我不來了,你們也去了!”這不是讓人掃興嗎?
阮品瑜的臉長長耷拉著,頭上一頂飛簷宮燈晃來晃去,斑斑影子落在五官下面,看上去真像張鬼臉,和小貴公公剛跑來時有得一比。
“姐姐,放心!妹妹自己去,也不會感到落寞的!既然上諭有交待,姐姐還是安心回宮休息吧,說不定聖上,呆會兒會來看姐姐呢!就算他不來,姐姐也可以四處走動走動,說不定在哪家得寵的妃子那裡會湊巧遇見他!”極得美的聲音,我“安慰”著阮品瑜,齒間笑意橫飛。
呵呵,一個失了寵的妃子,最怕的,不就是見不著他,卻還要生生聽著別人說他去了其他女人那裡嗎?想必我最後那幾句,此刻定是像刀子一樣,戳進了阮品瑜的心口。
於我卻是無所謂的。
不管他來不來,有什麼稀罕?對他我已心死,十幾年來的記憶中,早沒了半分想念。他不來,能讓我看到阮品瑜臉上的失落,那是最好不過了!真是痛快,似在炎炎夏日,灌了一杯冰紅茶。
欠身上了肩輿,輕盈落座,翩翩一動,身隨輿起,離開的時候,我仍在透過小窗,欣賞阮品瑜臉上的深深落寞。
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曾散去,卻不知怎麼的,當一叢叢燈影在窗外拉動的時候,卻有一絲悲涼暗暗在心中升騰了起來。
雲鬢煙花眼,春宵玉露泉。試問君王側,幾人常歡顏?
阮品瑜如是,前世的我,又何嘗不是?
……
思緒漫漫,燈影搖搖,置身在燈會長街之中,看著遠近各處的金光玉輝,真感覺回到了從前,又掉進星海中一般。
翠兒陪在我的身側,她戴了一張絡腮鬍子鬼煞面具,與那嫋嫋身姿極不相符。
我倒也不怎麼注意她,眼前有這麼多千奇百怪的宮燈,每一盞燈都載著一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