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悲愴的聲線下竟是從未有過的決絕。
墨然一怔,鬆開了手臂。
四溢的血水幾乎淹沒了腳面。
少女踉蹌了幾步,竟一頭栽倒在灰衣老婦腳旁,淡綠色的濡衫沾滿紅褐色的血水,像一朵朵開在地獄的紅梅。
老婦旁邊,福老爹匍匐著向前,食指彎曲堪堪勾住老婦蒼白的指尖,瘦如枯骨的臉上掛著了卻心願的釋然微笑。
少女半仰著頭跪在血霧瀰漫的矮屋裡,門外,是徹頭徹尾茫茫無盡的雨簾,飄揚的雨水溼透了女子半截衣衫。
不哭,不動,不鬧。
少女澄澈的眼睛彷彿蒙了一層灰色的紗霧。
所有的一切都歸於靜寂,連同整個世界也在一起奔赴死亡!
從她來到這個平凡安逸的農家小院就應該想到,以後帶給他們的會是怎樣痛徹心扉的結果。
只是,她卻仍然自私的選擇相信。
卑微而懦弱的心啊,從來不曾放棄尋找希望。
但卻不知道,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殘存美好……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心糾結的麻木,只是那樣一個哀傷的背影足以讓他鮮活的血液也被冰封凍結。滿滿的心疼集結在胸口,胸腔裡炙熱的情感再也無法忽略。
墨然上前幾步,將跪坐在地的少女猛地提起,重重壓在溫熱的胸間:“就算所有的人都離你遠去……至少,我會站在原地。”
少女清目一瞠,灰霧般的雙眸泛出溫暖的色澤,眉眼一動,成串的淚珠滾滾而落。
因為,這個陌生的空間,終於有人可以毫無條件的為她——站在原地。
——站在原地。
只是,很多年後的今天,當她再次將清冽的白酒灑向樊江源頭高高低低長滿松柏的墳頭,那個承諾過要守在原地的人卻早已消失無蹤……
————
暴雨初歇,積滿雨水的坑窪,早起的宮女太監小心的躍過,縱橫交織的高牆樓閣,深青色斑駁的石板路把這個王朝的寵辱興衰刻畫的纖毫畢現。
天色微微泛白,此刻正是好夢正酣萬籟俱寂。
一抹嬌弱的倩影輕盈的穿過吊橋,一座氣勢宏偉的宮殿赫然立於眼前。
女子攥緊了手中的信封,熟門熟路的將宮門推開一條剛容一個人透過的細縫,側身鑽了進去。
陳年的薰香纏纏繞繞,十年如一日。
只是一個輕輕的抬眼,女子的視線便膠著在倚窗而立那個冰冷邪魅的身影,再也收不回來。
女子一怔,腳步不自覺邁進一步,而靠在窗前的男子卻仿若未覺,周身隱隱散發著一股溫綿的氣息。
女子大詫,突兀地邁出一大步,男子勾著唇角半眯著眸的表情直直的映入眼底。
他在想什麼?他又在回憶什麼?
居然笑得如此乾淨而純粹。
視線下移,一抹淡綠色的宮裝紗布靜靜的躺在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掌中。
“雨韻”怔楞的當口,男子薄唇輕啟猛然開口。
聲色毫無波瀾,卻讓夏雨韻的心不覺一抖。
有多久沒有看見他了,又有多久不曾感受過他的懷抱了?
那樣的男子就像地獄之火中綻放的罌粟,明知劇毒無比,卻仍然選擇飛蛾撲火甚至不惜灰飛煙滅!
“你可知,保皇黨已經失手了?”
短短一瞬,女子就已經收起迷亂的心神。夏雨韻清亮的雙眸驀地放大:“失手了?怎麼可能?他們不是把七星拱月這樣的殺手鐧都拿出來了嗎?”
楚凌軒低眸,俊臉側向一臉疑惑的女子,帶出一抹淺笑:“這樣的結果也是情理之中。”
第五十章 我也會痛
夏雨韻心下一突,眼眸閃過異光。
若是初雲佚能如此簡單的就入了他人的圈套,那麼,連皇帝都不敢小覷的對手未免徒有虛名。
女子面色泛白,重重一跪:“作為三血之一,錯失如此良機,屬下難逃其咎,請陛下責罰!
男子一頓,神色再度恢復冷冽,淡淡的掃了一眼端跪在地上的女子,腦海中突兀的有一些畫面閃過,曾經是不是也有人如此倔強隱忍,清澈的眼眸熠熠生輝?
無奈輕嘆一聲,男子背過身揚揚手:“遇此強敵,你們會失手也是必然。”
“可是,夏雨韻不僅是翌楚的雨妃,更是暗格的血薇,雨妃犯錯姑且可以饒恕,血薇失職卻是萬死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