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穿越的,是一片黑暗。黑暗的兩側,有著下界和現世透來的微茫的光亮。只是都不夠亮,光芒無法抵達的中間,便只有黑暗到沒有空間感的混沌。
我不相信自由,所以無法自己創造自己的交界領域。巡守的時候看見的那些,都是別人創造的交界景象,我不相信所謂“自由”的創造。你所創造東西肯定是緣於你的訴求,而這樣怎麼能算是自由呢?我大概是唯一受困,無法看見自己的交界領域的巡守者。而現在我不想看見別人的。黑暗就黑暗吧。普通執事穿過的不也是同樣的黑暗嗎?
青葵疏遠了兩界中的自己,垂手而立,姿態冷漠而孤僻,帶著一種悲哀的疏離之意,獨自置身於這既非此地,又非彼地的交界。這裡既是此地,又是彼地,既是現世,又是下界,同時也既不是現世,又不是下界。
就像我。
青葵想著。
在下界,我們始終有區別,不論我們多麼熟悉,他們始終將我看作是督道,是個活人,而在現世,我知道我其實從未真正地屬於過那裡。徹頭徹尾屬於現世的人,不應該看見下界的居民。即便每個人都會在兩界中往返,但在具體的某一個時刻,都有一個確定的,安全的所屬,不像我,同時屬於兩界,換句話說,不也那裡都不屬於?
青葵無法向任何人述說自己心中的壓抑,也沒有誰能完全理解她的處境。不像秦藍,有關心她的親人,憑藉著無需理由的血緣關係,無論何時都一定會和她站在一起,而青葵麼,她想遍了所有人,也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可以叨擾而不必心懷愧疚的人,無需任何理由……
只有自己。
除此之外,沒有別人。
包括思仲。對他而言,她也不是第一個,近幾代督道都是他在照看。
這麼想肯定在某個地方有問題。青葵有點懷疑。她沒有讓自己再想下去。
抵達現世。
晚飯時分,秦藍顯得有些鬼鬼祟祟的……不,是怪怪的,而已。青葵雖覺有異,但並未多加留心。近來事務繁冗,青葵有點遲鈍,本來覺得應該去關心一下,但青葵自己力不從心,秦藍胡亂搪塞過去,青葵也無暇深究。
晚自習,青葵對那理科的作業完全糊塗了,實在是擺不平它們,想到明天就週五了,週末可以去對付對付,於是轉而寫起外語。只是她寫著寫著竟發現她同桌的仁兄已經無事可幹,開始拆開一包炒豆子,一邊吃,一邊閒讀課本,不禁感到挫敗。青葵重新專注於課本,忽略了同桌咬豆子時的嘎嘣聲。
沒有一會兒,她的同桌開始給周圍的人分豆子,還用胳膊捅了捅她:“要嗎?”將一袋炸青豆遞了過來。
“不要了,謝謝。”青葵還沒反應過來,抬起頭一臉迷茫,想都不想就說。
她的同桌也不在意,只是忙著招呼前後的同學。
不一會兒,這群人越吃越興奮,發展到了開始往空中拋豆子,然後用嘴去接……結果他們動作很大地左搖右晃,豆子四處亂飛,砸得一地都是……青葵儘量縮在牆邊想遠離這是非之地,還是被幾顆興奮過度的豆子丟中了。
真無語……
班長剛要管,值班老師就進來了,他們頃刻之間收斂裝蒜,若無其事……
只有滿地的豆子見證了剛才的荒唐一刻……
下課鈴響。
晚風飄蕩。
樓梯的拐角處。下面是天井。青葵在欄杆邊上站了一會兒,不顧身後清一色順著樓梯走下的人潮。
沐浴著夜,青葵無由來地感受到一絲淡淡的、但卻連自己都為之感到驚奇的安寧。
於是,在沒有人看得到她的臉的地方,她微微笑了。
突然側身,匯入了漸稀的人潮。
前方,下面,黑茫茫而看得模糊不清的樓梯底部,依稀盪漾出女生清朗的歌聲,和著晚自習結束後睏倦慵懶的空氣。
謝天謝地,週五了。
臨時出了點小狀況,青葵在開學的混亂中,忘記了申請週末留校,不過這點小疏忽沒有給她添多大的麻煩,這一次她已經意識到了,非 常(炫…書…網)規的事情可以用非 常(炫…書…網)規的方法解決,她未經許可就那麼做了,知道若不這樣,學校會讓她沒完沒了地折騰,最後還會打發她:“辦不到,學校沒有這方面的規定。”初中時就遇到這種事。
到下午放學前,她已經很懸地趕在來不及的邊緣把這件事給辦妥了,不過學校還是推託說週末沒有老師管,要下個星期才能具體安排。一整天的課間都在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