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下界從抗拒一直到接納。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青葵在下界行走的時候,開始需要時時提防隱藏的威脅,每一刻都小心謹慎,設下重重屏障……現在下界的空氣中,不時瀰漫著詭異刺鼻的陰險陰謀,不知道對方是誰,有何企圖。不像以前,連危險都那麼清楚明白、直截了當——有惡靈,他們嫉妒,想要殺你,但他們只是迷途的悲苦亡魂。
不料,現在的下界,依然還有未被汙染、未被玷汙的純淨執事……這多麼像以前啊。換作是以前,青葵會覺得自己在河上漂流的時候,被執事救下來是很正常的事,然而今天,這種事情的發生已經顯得那麼遙遠、那麼不可想象。
——我想守護的,就是這樣一個正在遠去的下界。
心念一動。青葵剋制不住又哭了起來。
“啊呀,對不起,我把你又弄哭了……”對方似乎以為是自己魯莽,還很自責。聽見她這樣說,青葵哭得更加不能自抑。
最親近的人狠狠地傷了她,陌生人卻對她以溫柔相待。
“別哭別哭……抱歉啊,別哭嘛……”扶縈一開始並不是毫無警戒,然而她也探察過了對方,確信這一切並不是她的障眼法。相反地,她渾身上下都透出純淨的悲傷脆弱的氣息,這種感覺……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製造出來的。扶縈一邊試圖給青葵擦眼淚,一邊把她扶起來,讓她坐好。
青葵順從地按著對方的意思,但仍然是蜷縮著的自閉姿態,扶縈不動她,她就一動不動。
扶縈仔細打量著她,見她稍微止住淚,便問:“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在船上這樣亂漂?”
青葵看著她,不說話。
扶縈想了想,“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青葵點了頭。
扶縈感到還不是毫無進展,“那你能說話嗎?”
青葵又不情願似的點了一下頭。
扶縈問:“那你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好不好?當然,你不想說的就不用說。”
青葵只是看著她,扶縈認為這就表示她同意了,便問:“你叫什麼名字?你還是弟子吧,你家導師是誰?”
青葵望著她,沒頭沒腦地來一句:“離家出走。”
扶縈竟然奇蹟似的明白了青葵的意思,目光亮起來,“噢,明白了,你跟你家導師鬧矛盾了,所以一個人跑了出來,而且你不想讓我知道你是誰,怕告訴我名字讓我追查到,把你送回去?”
青葵低聲說話,聲音沙啞:“不是我們鬧矛盾,而是他把我逼了出來,讓我不能回去。”
她說的都是真話,確實是王把她逼了出來,而且她也是不能再回去了。唯一的問題是,扶縈的理解有點小偏差,青葵的措辭讓她認為是青葵的導師把她趕出了家門,不讓她再回去。
“你家導師怎麼這樣啊,我還從來沒聽過有誰帶不好學生反而把她趕出去的!”扶縈義憤。青葵看著她,什麼也沒說。
“那他讓你去哪兒?”扶縈問。青葵茫然地搖搖頭。
“那你打算去哪兒?”
青葵還是茫然地:“我……我不知道……不要、不要再看見他。”扶縈意識到她的後半句話倒是說得格外清楚。
“那你現在豈不是沒有地方可去?”
青葵看著她,眼神裡有不悅。
扶縈連忙轉開話題:“你死時多少歲?”
青葵一點遲疑也沒有,下意識地說:“八歲。”
怎麼可能,扶縈看青葵一點兒也不止八歲的樣子,猜測可能是她自己隨歲月的流逝改變了自己的外貌,只好問:“那你現在多大了?”
“十……十多。”青葵不想告訴她自己的準確年齡。
扶縈瞭解地笑了,“哎,行,你不用告訴我真名,也不用告訴我年齡,即使你告訴我,我也不會去查你是誰家的學生。”
青葵的那種眼神,讓扶縈笑起來,又說:“真的。”她做了一個證明自己的手勢。
青葵沒回答,兩人靜了靜,她不問的話青葵是不會說話的,扶縈不知道下面該怎麼辦,停了片刻問:“那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青葵用力搖頭:“都說了,我不知道!”
“你難道要在河上一直漂到來世去嗎?”扶縈問,看見青葵的眼神,她又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將青葵摟在懷裡說:“哎呀,不、不,你可不能真的這樣不聲不響就去轉世!你現在就像現世的孩子遇到點小事就想自殺一樣!我可引渡了好些自殺的孩子了。不可以!”
青葵雖然心裡都裝